第354章 柳正谊的小天星掌

三招。只有三招。

三招一接，“四海游龙”元行雨、“拳老虎”石开花已各咯血而退，脸色如土。

来人施施然立于中间，负手而笑：

“元行雨，石开花，你们终究还是不成。”

元行雨看着来人，脸色阴晦：“柳司马，使的好‘小天星掌’！”

柳正谊一哂，道：“‘四海游龙’以棍术知名天下，如此胜你，难免不公。然你要杀苏长史，苏长史与遭你所算下了禁制的沈振眉就在门外，却也纵你不得。”

门外一人叹道：“元行雨，想不到你我二十年之交，你还下得了手。”

随说话声，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洛阳五眉”中的沈振眉，沈振眉入得门来，将手向里一伸肃客，外面轻袍缓带，脸色沉穆，徐徐步入的一人，正是苏颋。在苏颋身后殿后的，则是手按剑柄的司兵韩昱。

元行雨由门向外一瞥之间，见门外不远处挺立着持矛按刀的护卫亲兵。想来门外，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亲兵护卫，已然全至。

苏颋入门，随即将目光投向“拳老虎”石开花：“你既要动手，该亮亮你真姓名了吧？郑普思是你外祖，然郑普思诸婿中，可并没姓石的。”

石开花目光一赤，道：“在下姓尉。家父尉乞伏，本鲜卑人。”

苏颋点头，道：“不错，鲜卑本就有乞伏一部。当年，鲜卑族乞伏部在乞伏国仁率领下，于西北勇士川筑勇士城，自称大单于，改元建义，史称西秦。你外祖一案，为当年先大人文贞公所力办。你外祖郑普思时为秘书员外监，信奉邪教，以左道著称，并将为妖逆。雍、岐二州妖党大发。先大人为侍中，充西京留守之职，收捕你外祖入狱考讯。你外祖母第五氏以鬼道邪术为当时皇后韦庶人所宠，居止禁中。中宗皇帝因此特敕诏先大人，令释你外祖父。先大人上书，言你外祖以幻术惑人，将谋妖逆，罪在不赦。中宗至京，先大人又面君力陈其状，得尚书左仆射魏元忠援助，中宗皇帝乃配流你外祖于儋州，其党并诛。所诛妖党中，确有尉乞伏其人。尉乞伏外号‘小天君’，有吞刀吐火之术，勇绝关中，西京留守衙门与京师官兵，为捕拿拒捕的尉乞伏，死伤多员。尉乞伏系狱之后，犹图逆谋，意图越狱。谋发，被处死。”

苏颋说至此，容色一正，道：“郑普思身为朝廷命官，崇信邪教，谋妖逆以乱国，若教逆谋发作，祸国殃民，祸延无日。若本官当其事，亦如先大人一般，严惩不贷。你若因这一点而图报复，冲本官来便是！”

石开花――现在他的名字应叫尉开花，闻言低头无语，过了良久，渐渐昂起头来，仰天长吸一口气，身上衣无风自动，振振欲飞。

柳正谊一哂，睥睨道：“怎么，还要顽冥不化，以抗王法么？”

未及尉开花开口，元行雨幽然一叹，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元二但求公平一战而死。”

柳正谊道：“好，我来成全你。”

元行雨向尉开花一笑，道：“可能，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元行雨随即向后一退，取一张凳在手，道：“兵器不称手，且以这‘坐地虎’一用。”

柳正谊闻言，向外面叫道：“取‘一丈威’。”

一个亲兵进来递过一杆红缨大枪，道：“‘肩二’在此”。

原来这大枪在隋时，由隋炀帝易名为“一丈威”，盖普通枪制长为一丈许。而蜀中军士，对枪的隐语叫：“肩二”，因为平时枪总是扛在肩上走的，仿佛是第二只肩膀。

柳正谊将枪一抖，枪倏地一跳，入手时已至枪头部位。柳正谊向枪头一掌砍下，枪头随掌而落。柳正谊试了一下枪柄弹性，道：“这是藤杆枪柄，硬而韧，堪抵白蜡杆子用。”

说话之间，将之一掷，这根枪柄棍向元行雨飞来。

元行雨放下凳子，一把接过这根现做的棍，称了称手，双手一振，抖出一个棍花，点头道：“不错，九尺枪柄，正是白蜡杆子形制。”

原来，这棍，在各地与各门各派中，因形制不同，别名甚多。一端有棱而无刃，长为一丈二尺的棍，古称之为殳，色白之棍长九尺的，书名又叫白梃，俗称白蜡杆子，因为这种白棍，都是以白蜡木所做，取其硬而有弹性。与人眉齐的，便叫“齐眉”。短而供衙役用的，一半涂红色，一半涂黑色的，叫水火棍，又叫“下马威”。因为古代抓住犯人，一旦带到衙门或关到牢狱，下马来先以水火棍打一顿，这叫做“下马威风”，另有个别名，叫“杀威棒”，旨在打掉犯罪者的凶性，不使之在官衙逞威。而朝廷仪仗卫士所用的棍棒，则为铜制，两端涂金，便是金吾不禁的金吾了。朝廷仪仗卫士持金吾者，便叫执金吾。管金吾仪仗皇家警卫与京师守护之职的官员中，便有金吾长史之职。草圣张旭，便任此职。

元行雨一棍在手，神态一变，如虎靠山，龙在海，变得底气十足。但见他身材雄悍精猛，猿臂蜂腰，气势威猛，自有种称霸天下的豪迈气概。

被元行雨这种气概所带，尉开花神情也为之一变。

尉开花腰杆一挺，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一股坚韧不拔之色。显然也存了志在一拚的横逞之心。

柳正谊见了两人情形，豪笑一声，道：“如此，才有点意思！”

他随即向元行雨喝道：“出手吧！”说话声中，身子一拧，竟在元行雨出手之前，先向元行雨扑去。

元行雨棍一抖，当即拦腰向柳正谊扫去，正是棍术中的一招“力扫千军”。

柳正谊不避不闪，见棍扫来，伸手便向棍上落去。

元行雨一声冷笑，棍身一拧，一抽，棍如游龙，已脱柳正谊把握范围，如惊蛇入草，倏忽不见。柳正谊不由噫了一声，向后一退，张目觅棍。元行雨叫道：“棍在这儿！”说话之间，双手一振，棍头一起，带着啸声，向柳正谊面门捣来，待到柳正谊面前，棍头一颤，舞出碗大一个棍花，恍若有五六个棍头，向柳正谊面门点出。

“枪怕摇头棍怕点。”元行雨所使，正是棍术中的点法！

柳正谊不虞有此，急仰身避过，棍头带着异啸，从他鼻尖上冲过。

柳正谊避过棍势，随即出手，抓向棍儿。

但才在一瞬之间，棍儿已在空中成了虚影，他一手抓了个空。

随即只觉胯下两股分别一吃痛，却是被棍儿不知怎的，穿档而入，左右分击，击在两股。

柳正谊双腿一吃痛，不由一夹，一个绞腿绞出，旨在夺拿敌棍。

但腰后啪地又吃一棍，差点把腰打折。却是那根神出鬼没的棍，又抽身而出，击在腰上。

但元行雨出棍快疾，取其轻捷，附在棍上的内力便弱。若非如此，只需挨上一棍，柳正谊便当股折腰断，早趴下了。

见元行雨连连得手，尉开花一笑，叫道：“好，好一路‘四海龙游’！”

原来元行雨所使这路棍法，名叫“龙游”。他外号“龙游四海”，便是由这套神出鬼没有快棍而来。因他这路棍法，出棍极疾，使人只能睹及棍影，有影无形，无法抓实，这一路棍法另有一名，便叫做“无形棍”！

柳正谊吃元行雨两棍击中，吊出了真火，脸色阴寒，再不说话，只是觑机，意在抓住棍子。

他所学武功，“小天星掌”与“金刚虹吸手”，原不以快见长，而以内功制敌。

元行雨得了先手，棍占上风，将那棍使得愈发威风。“猛虎扑食”，“平原劝酒”，“敬德夺旗”，“卞庄刺虎”，妙招纷逞，把棍术的戳、震、拨、架、摔、劈、扫、打、挑，发挥得淋漓尽致。武谚有棍打两头之说，但见元行雨一打一掀，一势换一势，时把时梢，忽梢忽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俱是棍点所在，正是武谚所谓的“枪若游龙棍若雨”。棍招如暴风骤雨而来，海天风雨，漫天而起，劈头盖脑打下，令人无所遁形。

但棍招如雨，再难打到柳正谊。

柳正谊身若飘絮，在棍雨里出没，展开身手，只是在觅机夺棍。

元行雨使一招“青龙出水”，招式略老，待抽棍时，只觉棍儿一滞，棍头已被抓。

元行雨得知棍儿被抓，急以拧法夺棍，却运劲一拧之下，只听喀嚓一声，一根坚韧的藤棍，竟被拧得中断！

那棍上所附拧劲一盛，连带元行雨一身内劲，也似欲被那股拧劲化去。

元行雨大惊，急拿桩稳住身形。

但他才把身形稳住，眼前一道黑影如山压来：柳正谊已然抢入中宫出手。

元行雨大喝一声，以手中断棍击出，棍化剑招，正是其叔元御风所传长剑术。

他使一招“力劈华山”，一“剑”当头劈下，以攻为守，志在退敌。

但一“剑”劈下，对方不避不闪，给劈个正着。

元行雨只觉手上猛地一震，一轻，手中“剑”已成一片木屑散洒一空。对方以一身内劲硬受了他这一劈之力，并以内家真劲，挫“剑”成屑。

元行雨大惊，急退。

但这时再退，已迟。

柳正谊低喝一声，出掌。一掌印向元行雨胸膛。

元行雨中掌，大叫一声，身子飞去，向后落去，如一只断线风筝般落下。

元行雨落地，倚在墙上，仰天喷出一大口血雾。

元行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如一张黄纸。

这时，尉开花开了口。

尉开花说：“好，柳正谊，现在该轮到我了。”

尉开花说完，向柳正谊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