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乌鸦道人的贺喜

李白向傅白眉道：“傅兄剑意极高，但此剑宜一人独舞月下，体悟人生，不宜应敌对阵。若所遇匪人，对牛弹琴，这剑的境界，便给糟蹋了，非但无益杀敌，还恐因之而自误。”

李白说到这里，一顿，望向傅白眉、张画眉、方展眉与薛扫眉四人：“还有一点，为何四人招式颇为高明，但内力似均受大损，令你们武功之威，不得发挥？沈五呢？你们‘洛阳五眉’向是同进同退的，这次怎地少了他？”

薛扫眉幽幽一叹，正要作答，却听一人声如鸦叫，嘎嘎怪声哑笑：“沈五被人下了禁制，如何能来得了？这四人中了别人暗算，中毒在前，自然内力大损。如此简单之事，你都想不出，看来你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天聪地明！”

随说话声一人乌衣，从夜空中掠来。但见他头发蓬乱，中露秃顶，额头铮亮，贯以隆高粗大的大鼻子，生一对圆而大的白多黑少怪眼，薄唇如线，唇色发紫，于薄唇中偏露出两颗发黄的大板牙来。这人立在地上，令李白见而发笑，但见他头大如斗，身子却小，黑衣黑斗蓬，腰里别的兵器乃是一把长剑。这剑竟长得出奇，剑身却细，也不用剑鞘，随随便便地斜别腰里。也不知此长剑，如此短臂，是如何抽剑迎敌的？

见了此人，傅白眉哼了一声，方展眉眉一扬，却是张画眉出了声：“乌鸦道人，难为你也清楚此事！”

――原来来人是武林中有名的无事不知，说好事不灵，说坏事必应的“乌鸦嘴”――乌鸦道人。

李白一笑，道：“在下本是大大的笨伯。这位前辈既知真相，还望告知。”

乌鸦道人却向薛扫眉说话：“薛姑娘，恭贺大喜了。”

薛扫眉脸色一愠，星眸一闪，冷冷道：“乌鸦道人，薛某可没得罪你。一个人结义兄弟被人下了禁制扣作人质，自己与义兄义弟四个全中毒在先，被人胁迫作不情不愿之事于后，大违侠义本意。身中之毒，现在还未得解，暗地受着煎熬。此时此刻，你却向我贺喜！”

乌鸦道人不恼不怒，嘎嘎怪笑，道：“好教大家知道，沈五已被解了禁制，现今儿与苏相公在一起。”

方展眉闻言，脸上一喜，问：“可是谁救了沈五？”

乌鸦道人说：“柳正谊。”

“是他？”傅白眉、张画眉、方展眉与薛扫眉俱都出声叫道。

四人脸色不惟不见喜，反而添了忧色。

乌鸦道人道：“柳正谊救了沈五，带着苏相公去见那两个人去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同行的还有益州府司兵韩昱与益州大都督府亲兵护卫八人。”

乌鸦道人说完，傅白眉四人，脸色犹自未解，各自寒着。

李白问：“道长还有什么喜事要贺薛女侠？”

乌鸦道人苦笑，说：“反正什么好事到了贫道嘴里说出，都变了味啦，让人乐不起来。贫道还是不说为好。”

张画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遮莫，沈五遇上虎真人了？沈五已得了解药，正在赶来？”

方展眉说：“或者柳正谊制住了那两人，搜出了解药，教道长送过来了？”

方展眉这一说，傅白眉冷冷一哼，道：“三弟想的好事！依柳正谊为人，竟会转性？”

李白听到这里，向傅白眉一抱拳道：“原来傅兄你们此来，是怀了如此种种苦衷！恕十二不知之罪！”

李白顿了一下，把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道：“四人脸上确是各有异色。不知这两人下的什么毒？他们又是谁？为何傅兄对柳正谊心存异见？”

乌鸦道人说：“他们中毒，是中了为曾防备的人的暗算了。嘿嘿，人们都说苏相公麾下，有‘一龙一虎一犬’，谁曾想到，有一天，这‘一龙一虎’会暗算‘一犬’，要谋害苏相公？”

乌鸦道人这一说，李白差点跳起，叫道：“是他们――元行雨、石开花！”

李白随即心里一凛：只道蜀中局势从此趋平，已将雷家小妹从苏相公身边遣开。哪知敌人会在此时发作？元行雨、石开花生变，傅白眉等五人被算，以柳正谊一人之力，即使加上韩昱，如何能敌明唐、暗唐、铁剑观、鬼城，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幽冥帝君”以及“风杀七”辈神出鬼没的杀手？苏相公危在旦夕矣！

但更头痛的消息，如一柄利剑，刺向李白心脏，令李白脸色一灰――

傅白眉说：“柳正谊找过我与四妹，问过我们一句话：如果换了他是苏相公，我们是否还愿助他？”

薛扫眉说：“柳正谊曾如此描绘他当政之道：募精兵十万，与‘侠王’雷震联手，南抗六诏，西击吐蕃，为国靖边。他为地方大员，将以盐铁蚕米四业与船运，令蜀中富胜扬州。苏相公只取盐铁赡养官府，令民休息，虽是仁举，但于国力不利。苏相公对边境部族也忒宽厚，行近悦远来之政。政虽不错，但收效太慢。非数十年不可。人寿几何，如何等得？空负了多少铁血男儿为国拓边壮志！有朝一日，他当政，将提三万蜀中子弟精兵，纵横西域，不使张、班专美于前！”

傅白眉道：“他还向我提及先祖义阳公。问我愿不愿作第二个义阳公，重光祖德，立功异域，成就不世功名？”

李白点头，道：“脱手斩得小楼兰。想当年西汉昭帝时，西域龟兹、楼兰贵族联合匈奴，杀汉朝官员，背叛朝廷。平乐监傅介子奉使，携黄金远赴西域。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平西域之患，以功而封义阳侯。一剑西行，博得封侯。义阳候是太白平生所钦服的人物之一。但柳正谊如此说，则堪值忧虑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柳正谊欲越俎代庖，以行军司马身份，而作节度剑南之想，份属非分，对苏相公存有贰心。

以柳正谊武功、地位，若他有异动，蜀中大劫真到了！

难道，其志叵测的柳正谊，真是如此之人？

在此时，此刻，若柳正谊要不利于苏相公，那岂不易如反掌？

――李白想到此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苏相公此时之危，已不是危在旦夕，而是危如累卵了！

乌鸦道人见五人脸色俱都沉重，想以他所知喜事，来冲淡一下氛围，不由开言道：“先不去想那些头疼事。还是让臭乌鸦先告诉件喜事，乐上一乐吧！”

他向薛扫眉道：“贫道见到令尊大人了。”

薛扫眉果然闻言而动容：“我爹爹也来了蜀地？他在哪儿？”

薛扫眉之父游侠薛风尘，是江湖前辈人物，自娶薛扫眉之母后早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洛阳作团团富家翁了，想不到竟有入蜀之举。

乌鸦道人说：“他与南武林最有威势的‘侠王’雷震在一起，此刻正在仁义庄作客。雷震请仁义庄主、蜀中名侠宇文虬作伐，要向一位武林名女侠提亲呢。”

薛扫眉吐了一口气，道：“有‘侠王’在，蜀中应不会乱。”

“侠王”雷震，乃是南武林之王，当年武林盟主雷经天之子，一身修为尽得其父真传，现正当他功力处于巅峰之际，是武林中除剑圣凌云物、武林盟主、少林方丈雪了上人外，武林地位最显赫的人物。雷震英雄豪迈，所率南武林中群雄“岭南十三家”，颇多异能之辈。

有这一支武林生力军镇守蜀中，柳正谊即要生乱，也要掂掂自己斤两。

张画眉蹙眉道：“雷大侠所修武功，‘日月刀’与‘声闻幻’倒还无妨，但‘种玉拳’与少林童子功有同忌，若经人事，其功必退。他难道不要这武林绝学，已修习了三四十年的‘种玉神功’，也要因成亲而作废么？”

乌鸦道人白眼一翻：“难道只许你享画眉之乐、夫妇天伦，雷大侠就成亲不得？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雷大侠的功夫，便少了一样功夫，还不是照样天下无敌？再说，雷大侠可以什么人的话都不听，有一个人的话，他必定要听的。这个人叫他成亲，他怎敢不成？”

听乌鸦道人如此说，方展眉眉一扬，问：“不知谁有这么大本领，令威震南天的雷大侠也要屈节？”

乌鸦道人冷冷吐出四个字，顿把一个存了怀疑的方展眉封了个哑口无言：“雷老夫人。”

――是啊，雷老夫人的话，雷大侠怎敢不从？谁叫他是雷老夫人的孝顺儿子？

雷经天当年殁于抗击吐蕃之敌，雷老夫人含辛茹苦二十年，将雷震抚养成人。雷老夫人自己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为人侠义，深为人钦。雷大侠向以母亲为自豪的。每有大事，在基本擘划已定后，必还得加上一句话：此事还得问过“后堂”。――因为后堂居住着雷老夫人。

雷震是忠孝之人，雷老夫人命他成家，他确是不能不听。

薛扫眉说：“雷大侠以前曾到洛阳来过，英风豪气，令人折服。不知哪一位女侠，有这幸运，成为雷大侠量珠求聘之人？”

雷家经营南方数代，雷府富贵，可比王侯。薛扫眉量珠求聘之说，倒也并非虚言。

乌鸦道人向薛扫眉嘎嘎而笑，道：“这就是臭乌鸦之所以要向姑娘道喜之因了。”

乌鸦道人喋喋言道：“以‘侠王’之威，一旦柳正谊得执元行雨石开花获得解药，若‘侠王’要解药，还不乖乖献上？‘洛阳五眉’毒既已解，仇敌已毙，下面，该风风光光为薛姑娘办喜事了！”

“雷大侠？我？”乌鸦道人的话如同一记晴空霹雳，把薛扫眉震得头晕眼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