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诗剑傅白眉

火把下，剑光如匹练纵横交织，傅白眉人剑合一，在场中游走，人们只觉剑气弥漫，若水银泻地，空里流霜，月照花林。李白在满场剑光中犹自相与进退，徜徉从容，手中之剑，偶然一拨，把傅白眉凌厉剑招化解。

傅白眉斗得兴发，长啸一声，高叫道：“如此斗剑，生平未遇。二弟，三弟，还烦以管助兴。”听得傅白眉吩咐，张画眉将火把往戟上一别，将戟一顿，戟顿深入地中尺许，自立一旁。张画眉从背负囊中探手取出一管箫来，低低地和起剑意来，却是呜呜咽咽，低沉若远风起伏原野之上，将来未来。正是傅白眉剑意回环，一套剑法从头重使之始，那“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境界。那箫声若江流宛转，绕转芳甸，月光照林，化为雪霰，空中流霜暗飞，汀上白沙不见，江天一色，茫无际涯。

正在箫声低徊之间，一声裂石穿云的笛声骤然而起，一道剑光贯长空而至，直射李白眉间。

却是方展眉以铁笛引吭剑意中诗意，如孤月高悬长空，白云悠悠，枫青浦上，离人愁生。

随方展眉笛声一起，傅白眉剑法一变，已非第一套剑法风格。但见剑招记记翻新，千条一缕，动人心魄，但妙在这剑法又似是在顺手织去，宛尔成章，不露圭角。而其剑威，初接之只觉无声无色，似是平淡，到得后头，方显出剑招之老辣厉害，余势连连而生。宛若杭州虎跑泉泡的雨前龙井，望去连颜色也无，但吃下去过了一两个时辰，尚有余香留舌不去。傅白眉把这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诗意炼成一片剑光，分合不得，将李白完全罩在其中，似有满天月色，要把穿白衣的李白融化为一片清空的“无”。

这时，那箫笛之声，俱作《西洲》格调，自有种苍凉低昂之感。

剑光向李白眉间射来，泠泠如雪，李白眉眼宛然依旧，唇角含着一丝似是嘲讽又似是孤傲之意的微笑，竟不加挡格！

薛扫眉大惊，便待冲出。

却见剑光一缭而回，变得曲折委婉，竟含缠绵之意。

薛扫眉暗责自己一声情急，把目光向舞剑的傅白眉望去，只见傅白眉剑光如楼月徘徊，照人妆台，清辉绕室，拂去还生，鸿雁长飞而难去，鱼龙潜跃自成纹，花落潭空，片片浮沉不定，江上春月，似流远又回还。碣石潇湘无限路，斜月沉沉藏海雾。一时竟不明其剑意所指。只觉有不尽情意，在剑意中吐露而出，竟似是对自己的相思之情的表白。

薛扫眉心中幽然一叹，暗恨人生无常，造化弄人。若这为人清傲的傅白眉把这剑意诗意，早些表白，她也就接受这年龄比自己小一岁的诗剑公子的情怀了。但偏偏在自己遇太白之后，在自己对太白情愫暗结之时，才有这长夜剑舞！这一切，已来得迟了！

正在这时，只听李白喟然一叹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可怜张兵曹，恨不得一见耳！”

李白说话声中，将剑往前一送，正好应在傅白眉欲收之剑来，两剑相击，发出一声清鸣，恰与张画眉之箫、方展眉之笛音同声合调，但觉笛、剑、箫三音相齐鸣，其声清远，摇曳多姿，恰如剑意中所含诗意，“落月摇情满江树。”

十数年后，李白北游洛阳，与回到洛阳的“洛阳五眉”相见。薛扫眉谈及往事，怪当年李白竟不接傅白眉那剑直射之剑，害她差点失仪，坏了“五眉”结义之情。李白笑道：“傅大既是张若虚诗意解人，又岂是伧夫俗客，在如此诗意下，以杀人为务？”

李白复道，“吾向师父学纵横天下之术，若连料敌之机都无，还如何纵横四海，叱咤风云，握龙驭虎，与天下诸侯周旋？”

李白说这些时，脸上便露出自信高傲的微笑。

那微笑，看在薛扫眉眼中，器宇昂藏,，意气鹰扬，使得自己对这奇男子一如当初第一面初见那样蓦然心动，生敬生爱，又让人生出一种可恼可恨来。

恼他这种高傲的姿态。这姿态，让人真恨不得祈老天马上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以为惩戒。

事实上，那夜，李白在赢了傅白眉之剑后，才开始那夜真正的斗剑。

因为铁剑观旁支的剑术高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