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指上观音

这一来，精精儿与空空儿，竟先被七个人围成个固若金汤的咸汤圆，七把剑，七个人，以长圆形阵法困住了他们，那七个人或近或远，围着他们两个，动作极快，眼前一阵寒气逼来，七把剑闪闪发着银光，光芒不定，只看七人踏罡步斗，尘土不惊，虽未知七人剑术深浅，但可肯定的是这七人一身内功已练到神凝功成英华内敛的一流高手之境。也不知这阴山派是如何调教出这等身手一流的几十个高手来的。但这几十个持剑之人能不动声色中由西域阴山到达内地，这阴山派掌教的调拨人手、协调组织之能，在武林各派中要算最好的了。但也由此可见阴山派掌教有所图谋，非止一日。其所求之鹄的，绝非是是寻常寻仇之举、谋宝之私可说得过去的。

在场中，以轧荦山与事无关最为闲暇，但纵是他，也被铁鸭道人与烟青子死死地盯住。轧荦山看着这两人目光，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惊怒地道：“看来，看来你们连我也不会放过，要杀光在场所有的人，再把那两位天竺得道的高僧大士劫走？”

这话一说出，众人心里不由一寒：看来，事实正如这看上去憨直而狡慧的少年通事所说的那样，阴山派与昆仑派，连结拔汗那王阿辽达与吐蕃赞普手下两股西域敌对势力潜来内地，在这少林掳天竺高僧，杀雪了上人，是志在灭少林。这样势必要把在场之人均加格杀，以绝后患了！否则，给人逃出生天，通风报信，以大唐国一国之力，调集数十万大军，无数重关隘，猛将精兵，强弩利箭，还愁对付不了区区数十个百来名叛乱之徒？任你武功盖世，与大军相比，还不是以卵击石？

轧荦山这一嚷，子桑尸脸一沉，冷笑道：“你不闻聪明的孩子不长寿么？”

子桑尸这一说，无异证实了轧荦山所说的话的正确。

这时，只听一人呛啷啷一抖铁链，向另一人沉声道：“皇甫兄，我们还没死，他们就当我们是死人了。”说话的正是“神拿捕王”郭鹰白，皇甫摘星长叹一声，道：“事已至今，除了以死相拼，还有其他生路么？”郭鹰白大笑说：“好！原来天下公门说我们四大名捕，只不过是仗着鹰儿犬儿马儿官儿成名，今天咱们得好好让天下人看看我们两人的手段了。”皇甫摘星阴恻恻一笑，道：“捕王你有鹰儿，‘铁伞捕神’凌北斗有那天下第一等的千里宝马，‘妙算神捕’苏无名则有灵犬‘灰耳’协助办案，这就是说的鹰犬马三物了。至于说到官儿，定是指敝人在宫内当差，占些可讨宫内圣上尚方宝剑方便办案的便宜。这次，是咱们哥们俩要与这干凶人拼命，什么都帮不上忙了，且看我们是否就那样被别人罩定、吃定了？”两人这对话之间，郭鹰白忽把鹰儿往天上一送，那头鹰儿向上空急飞而出。

这时只听子桑尸大笑道：“你们这鬼伎俩，如何逃得脱本教主所算？”笑声中，厉声喝道：“射鹰！”顿时，在场所有追随马重英与黑月牙的鹰翎箭士与“铁星雨”刀弩武士的弩箭暗器，俱向天空急腾而起的鹰雕“墨羽金睛”射去。

“墨羽金睛”在箭雨的黑影幢幢里忽身子一抖，发出一声哀鸣，向地上飘下。

有几个鹰翎箭士高兴地叫道：“射中了！射中了！掉下来了。”

眼看那头中箭的鹰雕落到了这样近的地步，以致人们已清晰地看到它那金环似的鹰目、看到中箭的鹰雕那无力扑动的乌亮黑翠闪着彩辉的鹰羽与蓬乱的白霜似的鹰毛胸脯上中箭处渗出的鲜红的血痕，再往下落，那头鹰雕就要落在少林寺的围墙之内，飘落地面了。但就在这时，鹰雕蓦地怒啸一声，双翅倏地用力一展，从缓缓下飘变为怒箭闪电般向围墙外冲去。

这一变化，快得人不及反应，待人们意识到鹰已飞走时，再看天空时，那头鹰已成一个似真似幻的一个小小的小黑点，消失在空中了。

这头鹰雕，竟用它的狡智，骗过了众人！

郭鹰白大笑，大声叫道：“好，好雕儿！好神鹰！”

子桑尸脸色一青，冷笑道：“这头鹰已中了箭，且是药箭，还能飞多远？不出一里路远，就死定了。你们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头死鹰儿身上，不嫌梦做得太好了点？”

子桑尸一挥手，喝道：“七星剑阵，发动！”

随这一声令下，场内大乱，七支队伍如怒潮涌出，冲向场内众人，各自成阵，每队七人，七支利剑，向众人身上招呼过去。

释法舟一见，身材一闪便要截向那七支剑阵队伍，眼前子桑尸仰天打个哈哈道：“释法舟，你还不唤释大悲出来，陪本教主玩两招？”说话之间，已拦在释法舟面前，挡住了去路。

释法舟正要接招，旁边一个悦耳的声音沉声道：“法舟，你负责全场救人，就让我来会会子桑掌教。”

子桑尸望向来人，叫道：“释大悲大师？”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僧人，脸如满月，丰满肥胖，手持一根五环七宝九锡黄金禅杖，身披红色袈裟，屹立如山，宝相庄严，俨如天神下凡。

那僧人道：“你倒认得老衲！先接我三招再说！”

那僧人释大悲把禅杖一顿，这根禅杖就立在那里，宛如一棵树种在那里长在那里纹丝不动。释大悲双臂成环一圈，一掌向子桑尸缓缓推出，喝道：“开宗明义”。

“开宗明义”，这是释大悲和尚自创的“悲禅掌”的第一式。

子桑尸依样画葫芦，也是双臂成环一圈，一掌推出接招，却是他“玉京拳”中的一招“照本宣科”。

两掌看似平常，也无厉啸也无劲风，但两掌的暗劲相遇，释大悲那双铜铃大眼陡地一亮，刹那间如有闪电自他眼中闪出，那身披红袈裟陡起了一道波痕，抖了一抖。子桑尸则玉脸微红了一红，剑眉一扬，向释大悲望去，叫道：“大师好功力。”

释大悲沉声道：“彼此彼此。”

大悲说话间踏进一步，手却成采手回收，五指并拢之时，拇、中、食、无名、小指伸曲不定，俨如弹琴。

子桑尸脸色一整，问道：“无弦曲？”

大悲摇了一下头，说：“指上观音。”

子桑尸闻言不由一怔，方自一怔间，忽心、腹、胸、眉心、头顶五处一齐划过一缕轻风一样的痛感，他随即运功相抗，这不对抗还好，一对抗，他的眉心不由现出一道红印，似是从额角中间向下劈出一剑似的猛烈之痛，如被一剑劈裂了头颅，有一道裂缝用力地向两边分开，而头顶上痛出一个大疙瘩，似是从泥丸宫冒出来一个胀痛的瘤子。胸口间却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深深被一根针刺过的尖锐的痛。子桑尸不由感到一阵胸闷如压重山，腹间产生一种虚凉与空荡之感。心则狂野地向上一跳，好半天才悠悠晃晃的落下来。这时，他忽觉得有些恍惚。宛若眼前有一张纸在上演自己的故事，给人种看书看画与看自己演过已彩排过的戏景的感觉。

像在做梦。但在梦中又遇到了以前似曾做过的一切。子桑尸对这一切忽然产生了一种恐惧与惊慌。这时，似隐隐有一尊宝相庄严的金身法身佛在云端出现，以天上人间独有的纶音叫道：子桑尸，何必受六道轮回之苦，皈依吧。随即看到一朵白莲开在虚空中间，莲上有明珠似的清露，圆而且透明纯洁，如同水晶，水晶中有一个个小小的观音菩萨，趺坐于莲花座上，具体而微，眉目如画，慈悲端庄，妙相曼美，吉祥如意。

子桑尸知道自己着了释大悲的武禅之道，不由咬破嘴唇，“波”地喷出一口血，喝道：“破！”

这时只觉周身百骸全似铁锈一般痛而僵硬，若身上插满了刺人的金针。

子桑尸把左掌往里一收而再行推出，右手却骈指点出，遥点向释大悲的心口，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金火掣电！”随他喝声，似有一道金色火焰，一闪而奔射向释大悲心门。

原来，子桑尸的“玉京拳”以“五雷正心法”为道术筑基，分炼五脏为五行之神，以肺为金，以心为火，怒气作而肺生金，杀机起而心旺火，心肺金火一盛，即以“雷厉风行掣电术”随指而射，长击释大悲，以还前报。

大悲僧不虞子桑尸有此种玄功，见子桑尸一指点出，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六尘缘影”，把子桑尸这一指看作是故弄玄虚之术，不过是武功中的拳掌指爪一种，不外乎是什么玄冰指一阳指雷神指之类，以他这一拳碎镜灭影、碎梦破妄、照用同一、当头棒喝的金刚神拳，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付得下来。

孰料一拳击出，竟击了个空，眼前只觉一道金光一闪，陡地从自家内心深处发一声焦雷，劈烈嘭啷，轰隆隆地在内心炸响，全身无一处不回荡着雷声，但觉全身一震，似是五脏全移了位，整个身子麻了一麻，嘴里暖乎乎地有一团咸味之物，饱和在口，欲要吐出。

耳中则只听到旺旺地响着一种金属声，似是筝哨，但筝哨没这般尖锐。不由下意味地张开口来，却从口中吐出一大口东西来。这一吐出，顿觉脑子与口腔咽喉为之一爽，神志不由为之一清，双目更明地盯着对方，心中全所未有地充满了斗志战意，目中似有一团火熊熊而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