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汉军驻扎所在。
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其是一座用泥土堆成的简易关隘。
无论是在规模大小上，还是在城墙的坚固程度上，平城比起通体用石头堆砌，城壁高达十丈的定襄城而言，皆是远远不如。
平城北面的城墙，如今已经变的满目疮痍。
其中靠近西侧的一段墙垣，甚至在匈奴骑兵连续不断的冲锋下发生了塌陷。
现在，堵在那里的则是一辆被拆除的战车车架。
“杀！”
“杀!”
“杀！
城墙附近，喊杀声不止。
汉军，鲜卑军，两方士卒互相厮杀成一团。
连日来的厮杀下，平城就像是一架绞肉机。
无数的死尸，伤者，横七竖八的铺满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
若是战死了还好，若是伤者，则会根本等不到被救走，就已经死在了鲜卑铁骑的践踏下，亦或者汉军士兵的弓弩攒射下。
城墙上，张郃身上的袍铠早已经在之前频繁的战斗中毁去。
而今的他，披挂着的只是寻常军司马身着的一层皮甲。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皮甲上也已经是刀横斑斑。
望着如同潮水一般冲上来的鲜卑骑兵，张郃顾不得休息。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带领着手下的亲卫再度朝着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冲了上去。
“杀！”
张郃的身子称不上高大，但其此时发出的声音，却是有如平地惊雷。
只见其一马当先的冲进杀上城头的鲜卑士兵之中，手中长剑刺出，鲜卑士兵根本无一合之敌。
也正是因为他的身先士卒，这才使得汉军士兵在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异族骑兵时，堪堪的挡住了鲜卑军队的冲锋。
三个时辰后。
随着夕阳落下，厮杀了大半天的鲜卑士兵终于如退潮一般撤了回去。
“哐当！”
“哐当！”
“……”
一阵阵甲胄交击声响起，只见守城的汉军士兵一个个不顾形象的坐到了地上。
脸上弥布着的，皆是战后活下来的庆幸。
注视着这一幕，张郃并未选择歇息。
而是手持长剑，目光朝着黑夜中的长城以北眺望。
望着远方燃起的异族篝火，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张正，统计下今日大战后还剩余的士兵！”
张正是张郃的族弟，也是他的副将。
听到张郃的吩咐，年岁比张郃小了些许的副将张正不敢迟疑，随即带着几名伤势较轻的汉军军官下去统计去了。
半个时辰后，统计完士兵数量的张正一脸苦涩的出现在了张郃身后。
“将军，半个月的厮杀下来！”
“如今平城所剩的士兵仅剩一万四千名，其中，可战的士兵约有一万三千人。”
这样的伤亡比例，按理说是不正常的！
但张正明白，他禀报的数字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但凡受伤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眼下这个厮杀不休的战场中活过第二天。
更多的则是，不等他们死于伤病，他们就已经死在了同鲜卑厮杀的战场上。
而那一千余名失去战力的汉军士兵，绝大多数则是今日大战中造成的。
听到张正报出的数字，张郃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万人能在鲜卑二十万大军的半月强攻下杀的还剩一万三千人，很不错了！”
“我军的伤亡数量大，但鲜卑军队死掉的士兵也不少。”
作为五子良将之一，张郃自然不会愚蠢到将五万汉军尽皆集中到方圆不足数里之地的平城之中。
在平城后方，位于东南和西南的两个方向，还有着两个各自驻扎一万人的汉军营寨。
三者互为犄角，互为支援。
也正是借助这种方式，张郃硬生生逼迫的北部鲜卑头领步度根本不敢绕过平城悍然南下中原。
否则，一旦步度根敢那样做……
他固然可以在汉境随意劫掠。
但在劫掠过后，他面对的将会是张郃用五万大军构筑的平城三角防线。
届时，攻防易转！
即便步度根想裹挟着汉民北归大漠，也要看切断了他们后路的张郃答不答应。
若是此时有中原大军北上支援而来，配合张郃所部内外夹击之下，二十万鲜卑大军全部葬身汉境之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将军，对面似乎有人来了！”
瞥见远处的一束火把，率先察觉到的副将张正对着兄长张郃提醒道。
张郃朝着城下望去，随着来人的不断走近。
借助火光的照耀，张郃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张郃，汝还识的本公子否？”
来人望着城头上与自己对视的张郃，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高喝。
其语气中带着一种傲然。
仿佛在来人的面前，张郃只是他的部属或者仆人一般。
就在这时，平城守军中发出一阵哗然。
更是有士兵发出了一声低呼，“是三公子！”
“三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
“……”
听到耳边传来的低呼声，张郃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惊慌。
他麾下的士兵多是昔年袁绍兵败后的冀州军改编而来，若是认不出袁绍最喜欢的儿子，他张郃才会觉得意外。
下方，来人听到城头上发出的一声声惊呼，说话的声音中更是多了淡淡的自得。
“我袁氏的将士们，可曾还识的我袁尚否？”
袁尚不再遮掩，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这话一出，平城汉军士兵的哗然更甚。
“嗡！”
一道破空声响起。
下一刻。
一支羽箭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的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摸着面颊上的伤口，袁尚心中骇然，难以置信的朝着射箭之人望去。
城头上，张郃收弓而立。
“三公子，这一箭张郃不杀你！”
“但汝若是张口想劝某开门投降，汝你袁氏兄弟一般沦为鲜卑爪牙，汉奸走狗，那么……”
“张郃必杀你！”
说罢，张郃拔剑割裂了自己的手掌，对天盟誓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
“诸将士鉴之！”
“我张郃若是背弃大汉，沦为汉奸，让我战场上万箭穿心，死于非命。”
“轰！”
张郃话落，像是天地有感似的，远方的天际忽然间响起了一道闷雷。
“神灵显灵！”
“这是上天听到了将军的誓言吗！”
“……”
平城内的万余名汉军将士哗然。
在这个笃信鬼神的年代，所以人看向张郃的目光时，有如视作天神。
但不可否认的，随着这道惊雷一出，他们的心中再无一丝动摇。
也就是诸葛牧不在此。
若是他看到这一幕，必然会拍着张郃的肩膀对他说。
“张郃将军，誓言不能乱发，万一哪天应验了呢！”
ps:汉奸一语，始于汉初御胡，行于两宋抗金。
复兴于清末列强侵华，大盛于伪满及抗战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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