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哈斯与公爵

返回宅邸后，马厩中已经绑了一匹马。而这匹马很明显不是叶青的所有物。

仔细看来，马的黑毛中央还有一道白色的毛。

“这匹马是玛哈斯大人的……？”

“嗯，不会错的。”

叶青对惊讶的蒂塔说道。

“蒂塔，可以把马交给你吗？”

蒂塔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的”。于是，叶青迅速地跑出了马厩。他气势十足地推开宅邸的大门，就连皮靴上的泥浆都毫不在意，只顾房内跑去。

他害怕有误会发生，毕竟莉姆可还在。

他首先来到餐厅，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接下来，他随手打开了待客室的大门。

玛哈斯·洛丹特就在待客室里。

叶青本想呼唤他记忆中的名字，却不由得咽下了自己的声音。因为此时的待客室有种会吓哭小孩子的沉重氛围。

在一张小桌的两边，玛哈斯和莉姆正在互相对峙。

——……我还是当作没看见吧。

他怕的就是这一点，看样子已经有小误会了。

叶青正打算把门关上回到马厩，顺便问问晚餐的菜单，却还是被发现了。

“——你回来了啊，叶……青。听说你改了名字。”

玛哈斯只把头扭转过来，看向叶青。他矮胖的身躯穿着色调沉稳的服装，灰色的胡须有种与年龄相符的威严。

“你没事就好……老朽本想这么说，不过老朽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在这间宅邸中居然会出现蒂塔和波拉特以外的女性，这可是相当少见的情况啊？”

波拉特是住在附近，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家庭主妇。她曾在泰格勒的父亲乌尔斯在世时在宅邸中担任侍女，直到现在，她还会在忙碌的时期来这里帮忙。

玛哈斯的脸上浮现起了好好先生的温和笑容，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而且还是代表吉尔吉斯，在落日领任职地方官啊。老朽可以听你亲口解释一下吗？”

叶青挪动视线瞥了一眼莉姆，但她只是面带一如往常的漠然表情，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

叶青在脑海中描绘的感人再会场景就这么泡汤了，毕竟这位在记忆中是受泰格勒尊敬的人。

……

总算从落日领回到奈塔库姆的泰纳尔迪耶军正面临着公爵的严厉处罚。

公爵长子锡安的护卫和辅佐他指挥士兵的人都被处以鞭刑。而鞭打他们的人则是战死士兵的家属。

鞭子是拷问用的道具，是把前端附有尖刺的十几根皮绳扭在一起制成的。用这种鞭子抽打后背，会使人皮开肉绽，血沫四溅。如果发出惨叫声的话，鞭打的次数还要增多，所以他们都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

其他士兵都受到了用烧红的铁棒殴打背部的刑罚。

泰纳尔迪耶公爵把注满葡萄酒的银杯递向嘴边，默默地观望着眼前处刑的情景。此时的公爵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在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只是在强忍心头的怒气。

——锡安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愚蠢又不可靠。

即使如此，锡安对他来说也是心爱的儿子。

他的儿子锡安居然在率领大军的合战中败北，在与叶青单挑时被击溃，最终还变成死尸，沉入了莫塞姆平原的沼泽。

——可恶，臭小子……可恶，吉尔吉斯……！

倘若情况允许，他真希望自己可以率领大军踏平落日领，斩下叶青的人头。

公爵今年已四十二岁了，但他高大的身躯久经锻炼、肌肉结实，无论是剑、枪还是马，他都能比普通的骑士操纵自如。因此，他曾在战场上建立了诸多功勋。

虽然他已退离前线，但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处刑结束之后，公爵愤怒地走在豪华的宅邸走廊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喝光了四瓶葡萄酒，却完全没有醉意。他锐利的眼神中有几分杀气，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魄力。

公爵个人房间的装饰十分华丽，被懂行的人看到，一定会为要不要进入这个让人紧张的房间而感到犹豫。

刺绣精美的地毯、黑檀木桌子和黄金烛台都是高价的宝物。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埋藏了金银珠宝的房间。

但是，公爵粗暴地跺了跺脚，拉开椅子，气势汹汹地坐了下去。他抓起桌子上产自亚斯瓦尔的火酒，打开盖子，把酒斟入杯中并一口喝干。

“——您还真是乱来啊。”

在敞开的房门前，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矮个老人。他的兜头帽完全遮住了脸部。

“德莱克韦吗。”

公爵把空掉的酒瓶丢在桌子上说道，而老人轻笑几声，对他行了一礼。

德莱克韦从几年前起就担任着泰纳尔迪耶家的占卜师。

在这间宅邸……不，是在布流疏全境，也只有这位老人可以对泰纳尔迪耶表现出傲慢的态度还不受责罚。如果是在宅邸中工作的其他下人做了这种事，他们肯定会在当天和整个家族一起受到处刑。

既然你有话要说，我就听听看吧。”

“关于锡安大人去世这件事。我要表示真诚的悔意——”

“没必要提起无关之事。你想说的并不只是这些而已吧。”

泰纳尔迪耶打断了德莱克韦的话，盯着老人被兜头帽遮住的脸。

“真是冒昧了。不过，阁下这次的处罚好像有些不温不火哪。”

“现在正是用兵的时候。我不能杀掉他们。”

实际上，以这种形式失去近两千士兵和两头龙，对于泰纳尔迪耶来说是远远超出预料的沉重打击。放火烧掉领主不在的偏僻领地——本来只是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

但是，据士兵的报告所说，叶青·沃鲁恩率领吉尔吉斯军现身后，击败锡安，打倒飞龙，又将三千士兵驱赶成一盘散沙。

“先不论士兵与士兵之间的战斗……我不认为落日领那个懦弱的小子有本事打倒龙。是吉尔吉斯的战姬做的吗？”

承受着泰纳尔迪耶威风凛凛的眼神，德莱克韦缓缓地点了点头。

“应该不会错。他们的国家有七位战姬。那些家伙都持有被称作龙具的武器。”

“……名称我倒是听说过，不过真的有那么强大吗？那个所谓的龙具。”

“那是以人类的智慧无法理解的武器，面对真正的龙，它们也能发挥出砍断、贯穿，甚至是击碎的力量。”

虽说这种武器的确在现实中打倒了龙，但如果是由德莱克韦以外的人说出这句话，泰纳尔迪耶一定会一笑了之吧。

“那种武器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据说是人间并不存在的物质。”

听到德莱克韦的回答，泰纳尔迪耶黑色的胡须微微颤抖起来，接着他嘴角一咧。

“原来如此。所以才能轻松地砍倒连钢制武器都无法给予伤害的龙。”

“就是这么回事。”

泰纳尔迪耶干脆地相信了听起来只是在开玩笑的话。大人物一般都是有魄力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明白了。新的龙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一个月左右，而且还需要少许金钱。”

德莱克韦弯下腰，恭谨地低下了头。泰纳尔迪耶本想问他能不能快一点，但既然这位老人说还要一个月，那就确实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经过长久以来的来往，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泰纳尔迪耶举起摆在桌上的银铃，把它摇响。

他让立即赶来的使者准备了人头大小的巨大袋子。里面装满了随时都会溢出的大量金币。

“话说回来，您打算怎么对付沃鲁恩伯爵和战姬？”

“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只要快点准备龙就可以了。”

公爵挥了挥手，下达了“退下”的命令。德莱克韦立即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门关上以后，公爵用手指轻点太阳穴。他总算产生了些许醉意。

……没办法啊。”

泰纳尔迪耶带有几分痛楚地低喃。他很想亲手杀了叶青，但是很不巧他只有一具身躯，也不能准备无限的士兵。

“碾碎小虫可以使用斧子，不过还是利用‘七锁’吧。另外——”

公爵摇响银铃，唤来了好几位侍者，并迅速地下达了几条指示。结束之后，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以骑士对骑士，以龙对龙……以战姬对战姬吗。如果德尔贝因能稍微有用一点的话，也可以考虑让那个家伙负责联络。”

看着自己映在银杯上的面孔，泰纳尔迪耶缓缓地低声说道。

“这么说来，冈隆好像也认识吉尔吉斯的战姬啊。那个男人会怎么出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