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三吴都会，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人声鼎沸，士子美人如云。
自古以来，杭州就是繁华昌盛富庶的代名词。
但最近的杭州，却并不平静。
一股无形中的阴云，一直在杭州的上空萦绕不去。
就连普通的老百姓都感受到什么，平时都谨慎小心了几分。
某处高宅大院。
灯火辉煌，人影交织。
下人守在堂外，婢女来回传送，奉茶端水上果盘。
“陈家老爷，今儿个大家都聚在这儿了。”
“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一个锦罗绸缎的地主老爷说道。
“是啊陈老爷，大半夜的把我们叫来，不会就是为了喝喝茶吧？”
“最近官府跟锦衣卫的盯得老子心烦，有气都没地方撒，还在怀疑我家里藏着金银，老子几代攒起来的家底，都被那皇帝老子一句话给拿走了。”
“谁不是呢。”
“大家都有气呢。”
“哎，这是什么世道，没见过这样强取豪夺，公然劫掠金银的。”
在场的人，纷纷声讨谴责。
抱怨着心头的不满。
矛盾直指金陵。
陈家老爷，名叫陈北师。
是从宋朝就传下来，在杭州的一个大族。
族中不少子弟，在元朝为官，后来大明坐了天下，也有人在朝中。
可以说，陈家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也有他安身立命的处世之道。
“诸位。”
“今夜贸然请大家来。”
陈北师道：“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但……。”
他叹息一声，道：“日前，我接到金陵的密信。”
“朝廷对杭州上缴的金银，持有怀疑的态度，认为大家伙私藏，没有交干净。”
“所以，派了燕王带领锦衣卫，前来杭州亲自督查。”
这话一出。
堂内众人震惊无比，面面相觑。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交没交干净，他们是心知肚明。
大家都是做的表面功夫，拿点出来，打发打发就了事了。
怎么可能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
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守财如命，才是他们的风格。
“燕王来又如何？”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该交的交了，奉公守法，难道燕王就能找出我们还有银子的证据？”
陈北师淡淡的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
“燕王朱棣，在金陵杀了一批武将勋贵，还公然在都察院杀死一群御史言官。”
“理由嘛，就是不敬大天尊。”
他道：“要是燕王给你按上这么个罪名，你们怎么办？”
大天尊！
众人心头一凛。
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说是真龙。
但谁都没有见过。
保不准是朝廷打着莫须有的真龙大天尊的旗号，收刮民脂民膏的。
他们也是这么固执的认为的。
“什么大天尊。”
“我看就是假的。”
“朝廷无非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有人叫道。
“就是，这世上哪里来什么真龙。”
“个个皇帝都说是真龙天子的，也没见那个真龙天子，长命百岁，长生不死的啊。”
陈北师道：“诸位，讨论这个没有什么意义。”
“我请诸位来，是商议如何应对燕王的到来。”
“他此行绝对来者不善。”
“杀鸡儆猴，拿人开刀，以儆效尤，是必然的。”
“这拿谁开刀，拿谁当鸡。”
他扫了一圈，道：“诸位以为自己的有把握不是吗？”
一个家主问道：“陈老爷，你就明说吧，你是什么意思。”
“对，陈老爷是什么意思，尽管说。”
“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陈北师大声道：“好，既然大家都有觉悟，那我也不客气了。”
“咱们一条心，共进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看这燕王是不是过江龙了。”
“大家拿出个章程来……。”
“没问题。”
……
杭州城外。
朱棣遥遥的望着夜幕下的杭州城。
“杭州锦衣卫有什么消息？”
“殿下，杭州锦衣卫怕是有问题。”
百户道：“是有一部分有问题。”
朱棣没有意外，“杭州繁华，锦衣卫不跟当地有交情，反倒是让本王觉得不合理了。”
“殿下，那怎么办？”百户道：“先把他们给……。”
他做出个砍了的动作。
“急什么。”
“该急的是他们。”
朱棣平静的说道：“让兄弟们休息一晚上，明早进城……。”
“办事！”
他加重语气道。
“是！”
天色大亮，城门洞开。
数百骑鱼贯而入。
巨大的动静，引得早起的百姓，震惊不已，纷纷让开道路，供其驶过。
“好家伙，这是什么情况，一大早就看到这么多的锦衣卫。”
“你怎么知道是锦衣卫的？”
“看他们身上的衣袍就知道了。”
“啧啧，这么多锦衣卫，是从哪里来的。”
“杭州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不多时间。
杭州出现几百锦衣卫的消息就传开了。
“来的这么快？”
陈北师衣衫凌乱的起床，对管家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老爷。”
“那些锦衣卫很是嚣张，当街纵马，直奔杭州官府去了。”
“领头何人？”
管家思索道：“听人说，是一个年轻人，气度极为尊贵。”
“看来是那位燕王了。”
陈北师沉吟片刻，道：“去，告知其他各家，就说燕王到了，大家按照商议好的章程，统一口径应对。”
“是！”
午时。
陈北师正在思索，燕王到来会有什么手段。
却不想，却得知官府张贴了公告。
“老爷，公告上说了。”
“杭州各个家族豪门，自觉上缴私藏金银，过往不究。”
“一旦查实发现，抄家灭族。”
“限时到明日午时。”
管家额头冒着冷汗。
作为陈家管家，老爷心腹，他知道的事情不少。
陈家是绝对没有交干净的。
拿出来的，怕是只有一成。
这是管家的猜测。
“我还以为这燕王会有多大的本事。”
“张贴个公告，以为能吓到谁？”
陈北师冷笑，这会儿有其他家族的人过来传话。
内容无非是对燕王是手段讥讽的。
谁会被一贴公告给吓到啊。
真当他们是三岁的小孩不成。
“继续关注。”
“对了，今晚约李大人一叙。”
“还有，去锦衣卫那边打探打探消息。”
……
“殿下，一个都没有。”
百户疑惑的看着淡然的朱棣，问道：“卑职不懂，一贴公告，那些家族怎么会主动承认的。”
朱棣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道：“急什么。”
“当地卫所调动不需要时间的？”
百户一惊，道：“原来如此，殿下英明。”
“不过……。”
“陛下曾言，当地卫所不可信，锦衣卫都出问题了。”
“那当地卫所，难免……。”
他说的是实话。
锦衣卫是直属陛下的，都出现被腐蚀的状况。
当地卫所，那更是不可能幸免。
面对那些家族的拉拢与送钱，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不调的话，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呢？”
朱棣道：“不用担心这些，让兄弟们养精蓄锐，倒是忙活起来，有得他们忙的。”
“是！”
陈家府邸。
管家急匆匆跑来，面色焦急之色。
“老爷。”
“陈指挥使送来的口信。”
“燕王下令调卫所兵马，到这杭州来了。”
陈北师大惊失色，道：“陈指挥使可动了？”
“动了。”
管家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一旦动了卫所兵马，那燕王就是要来硬的了。”
陈北师神色变幻不定，“去通知各家老爷，前来商量要是。”
“是。”
杭州风云涌动，暗中也是波诡云谲。
陈北师在与各家老爷商量好后，晚上又跟杭州知府会面，打探虚实。
时间一转眼。
就到了次日午时。
陈北师一直在关注燕王的动静。
很快。
就有当地的豪门家族，被锦衣卫抓走。
“陈老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爹啊。”
那家少爷哭喊的说道：“我爹被燕王看了手脚，逼问金银的下落。”
“什么？”陈北师露出惊容，难以置信，“燕王如此狠，直接就痛下杀手了？”
“是啊。”
“我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在场众人听到这少爷的话，心头凛然，惊骇无比。
燕王手段凌厉，要是落到他们的头上，该如何是好？
“你先回去等信，我们必定尽全力施救。”
“多谢陈老爷。”
等到这少爷离开后。
一个家族说道：“陈老爷，这燕王是要赶尽杀绝，对我们痛下杀手啊。”
“罗家不交代得好。”
“那罗营要是扛不住，把我们的密谋都交代出来。”
“大家都得完蛋。”
这话一出，所有人惊慌失措。
他们都想到最坏的处境。
一旦罗家扛不住，把他们招供了，有一个算一个，怎么跑得掉？
以燕王的手段，那不是他们都要在生死路上走一遭？
陈北师也失去了方寸，急促的走来走去。
“老爷，不好了。”
“罗家少爷，半路上就被锦衣卫带走了。”
有下人跑来喊道：“听说罗家上下，全部都被抓了。”
“什么？”
所有人哗然。
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他们都懂的。
这是大家公认的默契。
你燕王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把罗家灭门不成？
“燕王，这是逼我们啊。”
陈北师咬牙道。
“我们去跟燕王谈谈，罗家不救，那我们结盟就分崩离析了。”
“好！”
……
“就你们？”
朱棣蔑声看着杭州一众大小的家族，冷冷的说道：“锦衣卫办事，有你们干预插嘴的份？”
陈北师咬牙道：“殿下，罗家无罪，锦衣卫就将其全家抓捕，与理与法都说不过去。”
“我们为罗家抱不平。”
朱棣嗤笑，道：“就你们也配？”
“锦衣卫办事，还需要给你们说法？”
“笑话。”
“你们算什么东西。”
刺耳之言，羞辱之极。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周围站的锦衣卫，虎视眈眈。
形势比人强。
他们知道不是发作的地方。
“殿下，是在下唐突了。”
“告辞。”
陈北师等人纷纷行礼告辞。
朱棣悠悠开口，道：“你们不要着急，很快罗家之后，就是你们了。、”
“杭州世家门阀，士族豪门，一个也别想跑。”
“老天也救不了你们。”
“本王说的。”
陈北师等人震惊的回头，深深的望了朱棣一眼，旋即快步离开。
“殿下，这不是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嘛。”
百户咂嘴道。
锦衣卫办事是嚣张，可还没有嚣张到燕王这等份上。
这些家族的势力，可不小。
盘根错节，连襟带亲的。
聚在一起的能量，在杭州都不容小觑。
“狗不跳墙，怎么才知道他们急呢。”
朱棣冷笑，从来没把这群人眼里，在他看来，都是一群死人。
他来杭州，可不是乐善好施，结缘交人来的。
是来为大天尊办事。
要得到想要的东西。
“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
“他燕王有什么不得了。”
“锦衣卫有如何？”
“我们在杭州，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
“被他如此羞辱，扬言威胁我等，他以为这是北地燕京不成？”
“这是在杭州。”
回去后。
陈北师等人都阴沉着脸。
“看来，这燕王是不放过我们了。”
陈北师道。
“陈老爷，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问道。
“杭州不单单是我们，还有其他世家门阀，他们难道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作壁上观不成？”
“找他们去。”
陈北师道：“诸位，大家奔走，各自联系，性命攸关，力量越多越好。”
“我听说，大明各地，都出现叛乱，不满大明的暴行。”
他话说完，就有人心头一跳，“陈老爷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陈北师道：“我们应该给燕王送点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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