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西域与东灜

“李白现在哪里？”

“在‘风满楼’。”

“哦？”

“‘风满楼’是石洞沟最小的酒楼，楼下楼上各只安一张酒席。‘风满楼’主古今吟是个常常会失踪不见的老板，只有一个厨师兼伙计阿岑。”

“李白身边有几个人？”

“只有一个名叫三尺的为他捧剑的剑仆。其余人另作一群，居住在‘乐丰堂’大客栈。”

“好。如此最好。”听话之人站起，走了几步，把双手交叉一按，爆出一串噼噼啪啪如响鞭似的骨节脆响声，口气中含了满腔的欢喜：“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成都刺苏，你要来坏我们的事。我们来‘剑阁论剑’做事，你偏又阴魂不散地跟来。此时落单时不杀你，还待何时？”

“杀李白。”另一人说话中透着谨慎，“李白剑术，高深莫测。他十五岁跟匡山大明寺僧空灵与‘碧摩天’道观雍尊师学剑，后又随东严子习文学武，最后成为峨嵋铁剑观正宗天地人三剑道传人。铁剑观别宗的无情、胜天两道长的剑术，似不足以克制他……”

“不过李白也有其可资敌手利用之处：若武功剑术低于他者，他不会出手。若对敌者无罪孽者，他不会杀伤之。这种真正剑士高傲的品格与墨儒兼爱仁恕之道，必使其战力大打折扣，为算计他的人提供了方便。”

“他若不屑与武功低于他的人动手，我们就先派一些武功不及他的人上去，这些人不是为了对付李白，而是在真正的高手出手之时，用来收拾他那个剑仆。他既然心存恕道，若找一个无罪孽之人，或李白难定其人有无罪孽而武功与李白相近者出手，李白因战力受影响，格于道义难施杀手，便只有落败的份。”

“前者还好办，派些二三流人手上去便是。后者……”

“后者也好办。你忘啦？我们手里还有谁啦？”

“你要动用他？”

“他在西域被尊为武尊，自称天下无敌。若是杀了李白，也算除掉了咱们的眼中钉，令对方实力大减了。”

那谨慎者大笑起来：“哈，你若动用他，李白，这专找我们麻烦的李白，算是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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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着吉备真备、晁衡、青藤师叶三人的脸。

这是石洞沟人烟最稀少之地，森然林荫之下。

月光下吉备真备的脸上，一片肃穆。

吉备真备向晁衡点一下头，说：“有烦朝君了！”

晁衡闻言，眼睛一亮，向四周警觉地扫视了一遍，并向空中打量一下，蓦地一声轻喝，一个“燕子钻云”，向高处跃起，到了高空劲力将尽时，身子向左后方一闪，已将身子隐入碧森阴郁的树冠枝叶间。

枝叶略加晃动，随即化为一片大静。

任人这时在远近向上看，都不会觉出有一个高手隐藏树冠枝叶间，状若鹰蹲虎伏，随时可下扑出击。

青藤师叶向空中望了好久，低下头来，一叹，道：“朝君的‘碧隐术’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了，连我也瞧不出他藏在哪里！”

吉备真备喃喃轻语道：“他的‘碧隐’，你的‘渊潜’，沼原小笠的‘土遁’，长屋王的‘雾藏’。我日本国四大隐身高手，想不到有两个竟到了这海西大唐国！”

青藤师叶看着月光下吉备真备的脸，轻声道：“先生有些怀乡了！”

吉备真备轻喟道：“小人怀土。也许我只是一个小人吧。若不是大唐有太多好东西吸引我，我真想早日归去。”

“先生志向远大，为人清廉。不知大唐能吸引先生的好东西都是什么？”青藤师叶问。

吉备真备感喟一声，道：“那太多了。典章制度，书法诗歌，围棋茶艺……即以书法言，我原先以为自己知道书法了，遇到张长史伯高先生，我才知我其实是一无所知！因此，我得向张长史好好学一番，书法上才有所成。”

吉备真备说到这里，望向青藤师叶：“你于武学之道不也如此？在我日本国，你与沼原小笠、长屋王、朝臣仲满，号称‘奈良四杰’。朝臣仲满的‘分风之剑’、沼原的‘摄日之刀’与长屋王的‘云射之箭’、‘霸道之枪’，可都难以取胜你的‘涛怒之斩’！你的剑道武学，应是极高的了。现在你把名字都由‘英雄’改为‘师叶’了，可见大唐剑术家对你的作用！”

青藤师叶诚心正意地挺真脊梁，目光炯炯，沉声道：“青藤对大唐剑术大师樊先生之崇拜，一如先生对张长史书法之服膺。青藤在大唐的心志之一，就是：以毕生之力砥砺剑道，学成樊先生这样的绝世剑术。并且不惟如此，还求能战胜、超越其剑术，成为天下第一剑道高手！”

“有志者，事竟成！”吉备真备颔首道，“以青藤君孤身独航西海的胆量、气魄、坚忍不拔的意志和曩昔对剑道的那种悟性，真备相信青藤君你必能实现自己的誓言，成为剑道第一人！”

“谢谢先生鼓励！”青藤师叶向吉备真备深深一躬。

吉备真备深深看了青藤师叶一眼，向四周一扫，但见月光下草叶不动，树木如铸，大地群山岑寂如梦，唯有月辉灿烂在夜空的湛蓝里，铺泻在静静的大地上。

连风也安睡于大地边缘，不忍惊扰这一片月光下的宁静。

吉备真备微合上眼，想像了一下奥羽山脉下出羽山地的森林与丘陵沐浴着月光的情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问道：“敢问天皇陛下安好？”

青藤师叶危襟正坐，恭声答道：“承蒙天照大神保佑，我大日本国元正天皇康健吉祥。”

吉备真备向东方拜了一拜，道：“臣吉备真备祝天皇陛下更康健，更美丽，更吉祥。”

原来，吉备真备与朝臣仲满是随多治比县守由日本女天皇元正天皇派遣来大唐的。

青藤师叶见吉备真备来大唐四年，对天皇还如此忠诚，当下再无顾忌，沉声道：“青藤此来，除了个人想法，欲遍访大唐剑道国手，学习上乘剑道外，还奉天皇密诏，担当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使命，还望先生配合！”

吉备真备说：“请讲。”

青藤师叶说：“经天皇与太子、长屋王聚集国中智囊商议十日，认为大唐帝国在英明神武的开元皇帝李隆基领导下，若无意外，必在十至二十年后国力达到鼎盛，而目前正被开元皇帝眷顾恩爱异常的宫中嫔妃中，最得欢心的是原来大周则天皇帝武则天的从父兄子恒安王武攸止之女。”

吉备真备点头道：“大唐国力，若如此发展二十年，确达到鼎盛时期。宫中开元皇帝专宠武嫔妃，原来天皇她也知道。”

青藤师叶说：“大唐国是强国大国，我日本国乃蕞尔岛国，两国国力悬殊。且我国曩昔尝与大唐国因助百济而交恶开战。若大唐帝国跨海东征，则我国必危。故而天皇遣人来大唐，于大唐朝野之事无不关注，诸事由专门渠道速传天皇陛下阅知。连你们来大唐国那年，开元皇帝与武嫔人所生的第一个王子名叫‘一’的，幼年夭折这类小事，天皇陛下也知道。”

吉备真备说：“那是开元皇帝李隆基的第九个王子，后被封为夏悼王，因死于开元皇帝第一次东巡之时，遂被葬在洛阳城南龙门东岭。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安葬，是因为开元皇帝欲能在宫中举目见之。”

青藤师叶说：“中国古语有言，爱屋及乌。天皇陛下就是从这件事看出武嫔人在开元皇帝心目中地位的。她预言，这武嫔人必在未来数年之内替代王皇后，成为后宫之主。她将成为开元皇帝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

吉备真备皱了一下眉，道：“不知这位武嫔人与你所负秘密使命有何关联？令你如此详说！”

青藤师叶说：“有关系。天皇、太子与长屋王研究商讨的结果，就是从面相上看，这位武嫔人的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年。试想，若一个皇帝在国力最强盛之时，又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他的心绪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