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绿毛老祖

张雪娥一针反手刺出。

却见眼前之敌是一个披着诡异的绿发的瘦黑异族男子，有着一对圆圆的好看眼睛，那眼睛竟有说不出的令人喜欢与诱惑力，似是在酷夏之只遇见一个清凉的深海，令人不由想沉浸下去；又若一粒铁屑遇见一块强有力的磁石，要把铁屑吸收过去。

张雪娥不由一惊，手上针不由一滞。

那绿发男子一笑，向张雪娥持针之手吹了一口气。

张雪娥只觉手顿时酥软下来，捏着针的中食拇三指软弱无力得一阵发麻木，再也捏不住所握的针来！

这时，只听虎真人在旁大喝一声道“疾！”

张雪娥闻言，心中一激凌，如心地朦胧中被雷震醒，矍然一惊，手中一紧，把针重又握住，人及时向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那绿发男子柔和地伸出来本想要抓住张雪娥握针之手的手。

张雪娥发现那绿发男子的手，全不似他那瘦黑的脸，而是又白又细又长。白得透明一般，带着蓝的静脉与紫色而纤细的血管。

如果不带偏见，张雪娥甚至承认，这是一双虽女孩子也不一定都有的纤秀之手！手形极其秀美。

见着那手，张雪娥在心底顿浮起一种愿望，想用手去亲自握一下。

那双手是温和还是冰凉？

那双手是柔和软绵还是光滑有力？

这心思在张雪娥心中一闪而过时，只听耳边又是虎真人一声沉喝：“疾！”

这一声“疾！”如同霹雳，使得张雪娥心中凛然生警，遂想起：眼前之人是敌人！就是他在自己背后偷袭自己的！

这人是谁？为何自己对他竟生不出战意斗志？

这时，虎真人的声音恰好出现，为她解惑：“绿毛老祖，以你灵煞宫主诺高的辈份，还要欺侮幼辈弱女么？”

虎真人这话一出，张雪娥顿时心里打了个寒噤，向后连退三步：他、他竟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无算、奸淫猥亵过吐蕃与大唐边地无数青春美貌的姐妹并将她们残忍杀害的“邪魔之祖”绿毛老祖？

想到他就是绿毛老祖，张雪娥只觉绿毛老祖的那只手变得惨白起来，那五根手指如同游动草丛中伺机噬人的剧毒的小银蛇一样恐怖。

绿毛老祖向张雪娥一笑，温和地道：“你别怕。”

“让我带你下屋去吧，屋顶上风大。”这被人称作绿毛老祖的邪魔，脸虽瘦黑却俏俊，声音柔和而好听。

张雪娥又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问：“你、你不会害我吧？”

绿毛老祖一笑，露出一副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你看我像害人的人么？”

张雪娥睥睨着绿毛老祖的手与牙齿，说：“你的手与牙好白。”

绿毛老祖看了一了自己的手，用一只手怜香惜玉地轻抚着另一只手的纤美的手背，声音有些变了，竟微带了些悦耳的女音：“是么？”

张雪娥说：“这是不是吃那些白嫩嫩的手臂吃白的？”

绿毛老祖不悦地皱了一下眉，看着张雪娥：“吃人？你怎么想得出这样可怖的事？”

张雪娥看着绿毛老祖，目光疑疑惑惑，神情恍恍惚惚，星眸一阵冰清灵慧，一阵虚空飘渺，朦胧黯然。

绿毛老祖知此女慧根深种，灵光不灭，意志之强，乃自己此生所仅遇。若换了别人，此时早已完全被他精神所控，要她杀人就杀人，要她自杀就自杀了。

——原来他在一遇上张雪娥投来的目光之时，即运上了他灵煞宫得自祖师秘传的“移魂大法”。

因为他看出张雪娥所使出的是世外高人、武林前辈“武林针神”明姽婳独传武功“日月神针”。

明姽婳为蜀中成都明家，明家世代为绣户总师傅：“绣户营都先生”。驰名天下的蜀绣，其针法，其图式，皆由“绣户营都先生”世代研习传授发明光大。明家传至明姽婳这一代，不幸生女，然聪明灵巧更强爷胜祖，又发明三种针法，创“蜀中十锦图”图式，遂被蜀守破格拔擢，以女子身份袭封为“绣户营都先生”。天后武则天临朝，传明姽婳入宫献绣，留为洛阳御绣坊坊主，赐姓武，并封“针神”之名。天后宾天之时，遗令有七，五件事事涉皇宫机密，余下两件事，一是不得毁、易自立的无字碑，二是遣已是老年的被称为“武婆婆”的明姽婳回蜀，赏金五百斤。

明姽婳治装归蜀，沿途遇袭三百十七次，皆以一针御敌，针毙黑道剧盗十九名，伤绿林人物无数，连闻名赶来比武较技的武林七大名宿也非伤即残，无一侥幸获胜。因而当明姽婳押着车夫载着五百斤黄金一两不短地驰入成都时，“武林针神”武婆婆之誉已声腾天下。

明姽婳归蜀一年后，不知所终。

明姽婳失踪十年后，曾有一女出江湖，以“千里红线、一支金针”称雄武林。据武林三名宿共认，该女为“武林针神”之徒。那女子曾因边地汉人女子被掳吐蕃，单身入吐蕃逻些城救人，与吐蕃十大高手交手，救人而回。

绿毛老祖那时是以乌教灵煞派最年轻的高手参战的。事过二十年，犹自在梦中对“武林针神”之徒那惊才绝艳、霸绝天下的针法骇惊难忘。

因此，当张雪娥一施展这针法，他便认出这是“武林针神”一脉绝学。

以他灵煞宫主的尊贵身份和所仗的这一身与阴山派掌教子桑尸这些年来共研出的雄霸天下的武学魔功，因当年印象太过骇人，对“武林针神”一脉绝学望而生凛，如临大敌。凛怵之下，一见面，即以向不轻施的“移魂大法”对敌。

在施出了“移魂大法”的同时，绿毛老祖还不恤血本地发出了一道“灵煞符”。

所谓“灵煞符”就是他以空明纯元之心，以本元三味真火凝作一口气吹出，以念力心咒为气吹出，所求立应之术。

这一口气，即是“有念即应，百念百灵”的“灵煞符”。

但他这一口气竟没能“吹”落张雪娥手中所执之针！

绿毛老祖不由心下暗惊于这个长女少女的本真灵慧心力之纯真醇厚。这种先天灵慧，不比后天调摄精到所培的元神，若被收为灵煞宫“蛊神”，那所培的“灵煞蛊”将比云南南诏的“金蚕蛊”还厉害十倍。

在助莽布支大将军攻取剑南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该是云南王南诏炎阁了。要对付炎阁，就得要面对其大军将、主管兵戎的幕爽。而幕爽之妻月奴的金蚕蛊与幕爽望苴雄无敌的“瞑弓醒箭”，非“水晶蛊神”而莫敌。

水晶蛊神，只有本真灵慧纯真如水晶之处女，方能培养成功。

而培养“蛊神”，十不能保一成功。“五仙”之毒之凶，毒绝天下，凶绝天下，使“五仙”驯服，除了“蛊神”有天下至为柔顺的阴柔之性外，还得要有一流的内功心法！不谙内功心法，又何以得餐烟饮霞，吸纳五仙之气，成为“蛊神”？

至于大唐那些武林高手，若我绿毛老祖“蛊神”成功，蛊神所莅，还不乖乖手到擒来？所向披靡？

——因此，绿毛老祖一见张雪娥，就上了心。

——他要收服张雪娥。

绿毛老祖见张雪娥在他强力所施的“移魂大法”之下，犹自以心神意志挣扎，难以控制。当即默运魔功，又加重了一重魔力，把他的“灵煞真气”运至第八重境界，微笑道：

“你吃过雪莲花么？”

张雪娥摇摇头：“没有，我只吃过桂花，菊花，玫瑰，槐花。噢，对了，还有一次吃过莲花，还有莲花，是由历城才子管五公子为十二郎哥哥所施的厨艺：香油莲花瓣……”

绿毛老祖温声说：“在我吐蕃雪域之地，千里冰川雪地，至为洁爽，在冰山雪崖间偶生雪莲花，如白玉为肌冰雪为骨，清甘芳冽，世所罕遇。采此种花，常有千年白蛇、百年白虎与雪山神狮轮番共守，须伺三物中有哪一物在轮守时入眠方能乘隙采取，否则必一命归阴……”

在绿毛老祖好听的声音所讲故事声中，张雪娥的眼睛星眸渐渐朦胧起来，神情柔和温顺，再无方介警惕之色。

而在这屋宇下，韩昱与两三个刺客正斗得鹘起鹰落，天井内与大堂中时不时有叱杀声传出。在这屋顶上，虎真人与李月圆对敌，也是刀光剑影，凶险异常。

但张雪娥目光迷迷糊糊地看着绿毛老祖，浑不以外界杀声凶险为异。

绿毛老祖笑道：“这里声音太吵，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好么？”

张雪娥重重叹口气，说：“好罢。”

绿毛老祖心头一喜：这女子开始叹第一口气了。

叹一口气，气息气机就弱一分。若十三口气吐出，其内息已尽，再无内息可以凝聚，此为人最虚灵之时——武林中有修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功夫的，其筑基功夫即是练十三口“混元气”。能连纳十三口混元气而不出，内息凝散鼓荡周身百骸，使筋骨为气所裹，这是横练功夫的第一步功夫。气纳则强，气放则弱，这是颠扑不破之理。

绿毛老祖深深看了张雪娥一眼，道：“跟我来！”说完一个轻飘飘的转身，向外走去。

张雪娥如影随形地跟随绿毛老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