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琪听了龙傻儿的话，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盯住在黑暗中的他。跺了跺脚，气生得可以把这小黑屋夷为平地。
她大声质问:“龙傻儿，我还是你那个两肋插刀不怕痛，闯荡江湖学秦琼的同学不？你今天说出这等话，太伤本姑娘自尊了。”
辛晓琪耍起小姐脾气，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停住，恨不得抓住龙傻儿，来一阵拳脚伺候。
不过，她设有这样做。
她只是摇摇头，用种自大的口吻问:“难道你不知道，本小姐在县城，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上到东门牌坊，下到金水码头，除了天上没有我脚印，哪条街有几块砖，几根树，本姑娘不晓得？打过的大架不说一百场也有九十场，就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上，也没一次认个怂？”
龙傻儿也有些伤感，按说他这个公认的傻儿，是不知怕字是怎么写的。
“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他从阿Q正传中学来的豪言壮语。
但此时此刻，他雄不起来了。
在这个小黑屋，他真的有些胆虚了。
他想到了那个为他守寡的母亲，如果没有他，是否还可以活下去的勇气？
他想到了妹妹语焉，可能也是像他这般冲动，让人关了起来，从此喊天天不灵，叫坎地无声……
龙傻儿特别无助地说:“晓琪同学，你理解错了。我不是怀疑你的本事是可以通天的，但那是在外面，你能呼风唤雨，一点不假。但在这里面，这间小黑屋内，那些本事是无用的。”
“况且这些乌警察，心比黑底还黑，可以一手遮天，不放我们出去，天大的本事都空了吹。”
辛晓琪晓得龙傻儿说的话的确不错，在这小黑屋，她能做什么？
她不甘心就此罢休，反正现在是干饭没来趁口空，人不行话筑胆。
辛晓琪就翻过去的辉煌的历史。
她一口唾沫一颗钉地说:“傻儿，你心莫虚，量他们几个青沟子娃娃，也不敢把我们关多久。只要我爷知道了，马上踏平这破警察局。我爷爷那老革命，不是说你想惹就能惹得起的。只要他把脸色一沉，整个县城都会发生大地震。
“连县长大人都得连连赶到他办公宝，一边陪小心一边说着孙子辈的话:辛爷别生气，我们县府哪里做得不对，只要指出来，立马改正”
“你大人大量。千万保证全县副食品，日用品，不可断货。断了，我这县长，不让人撕了喂王八？”
龙傻儿便觉得辛晓琪天真得有点好笑，他冷不丁向她泼了一瓢凉水:“晓琪同学，我不说你爷爷赞不赞同我俩的所作所为，那样在打你的官三代的脸。目前关键是谁去通知你爷爷……”
辛晓琪不待龙傻儿说完，抢答:“我去，我爷爷最疼我，只要我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眼都不会眨一下。”
龙傻儿又问:“你怎么出去叫你爷爷来？”
“这……这……”辛晓琪被龙傻儿怼得没了音儿。
是啊，这个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小黑屋，怎么出得去？
辛晓琪有点抓狂，突地向外大吼:“放姑奶奶出去——放姑奶奶——出去——”
声音在小黑屋回荡，震落了扬尘，也震碎了她那高傲的心。
她慢慢蹲下去，双手抱头，发出呜呜呜呜的哭泣。
龙傻儿也沮丧地坐在地上，任凭辛晓琪的哭声在小罢屋穿梭，心凉到了极点……
这般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警察局门口进来了一个身板硬朗的老者，虽然年近花甲，但走路的从容气场，绝不逊色四十岁的虎形金刚。
他一边在警察局过道上匆匆而过，一边用苍劲且丹田气宏壮的声儿嘲道:“李老头，李老头——你想死了是不？无缘无故把我乖孙女关在这里，想干什么？”
接着他的话如匕首刀枪飞了出去，“难道你们警察局的副食品吃不完了？胆儿肥了，要拿我辛老头开刀？”
他话一完，人已到过道尽头，把一间挂有局长室的门推开了，人进，一条“友谊牌”字号的金黄色叶子烟，便摆在了局长的办公台上。
来者也不讲究，拿起局长才冲好的茶水，尖着嘴，吹吹，仰脸一气而尽，心才有些舒坦，自个拉张椅子坐下，语气换成了求人的调门，问:“兄弟，不地道是不？大白天的，见鬼害怕了？亏心事做多了？风风火火把我叫来，不晓得我的时间，是用秒钟来估价的？”
“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县长正在迎宾楼摆下酒菜，让我去研究一下七一节，每个优秀党团员，奖点什么最实在？快说，我没时间跟你瞎掰。”
那叫李局长的人，正是在门口治服龙傻儿那个老人。
他乜了辛局长一眼，一把将叶子烟放在办公桌下，抬起眼，足足的打量了来人三分人，说话的调门从嘲讽中又夹着挖苦，如刀似枪杀了过去。
他怼道:“辛局长，牛逼哄哄了。搞得好像认得到你的人，还知你叫辛局，不认识你的人，还以为你是京城来的王爷……
“如今你当个局长，就成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还知道党纪国法不？
“在我的印象中，你不过县一个商业局的老头子，这些年无恶不作，横行霸道，把全县老百姓祸害安逸了。
“但我们念你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哥们，也认了你的恶习，因为你掌握着全县人民的副食品，还有日用品，惹不起，怕你总行了吧。
“可你还不知足，还要让你那混世魔王的乖孙女，今天公然在警察局门口，我的一亩三分地上，殴打我的警察，骂我是老不死的东西。你自己说，这事怎么办？”
辛局长嗯嗯地乐着，问怎么了吗？当年部队就地转业，你这位子本是我的，我那是你的，可你嫌做生意麻烦，求兄弟换的。
现在你得红眼病了？
李局摆摆手，说别转移话题，今天说的是你乖孙女的事，其它屁话不讲，要让她从小黑屋出去，三十丈布票，五十斤糖票，一百斤十年琼浆玉液——糯米酒……”
辛局长哈哈一笑，偏着头问:“土匪，你把我商量局当地主老宅是不？要用武力抢了？门都没有！
“李老头，我要说你的条件就是个放屁，又能把我家那混世魔王关起来？”
叫李局长的老人也爽歪歪地大笑，说不怕你是商业局长，想当赖账狗是不行的，我有的是办法，粮票、布票、酒票一样不少，还要将你乖孙女，送去劳教所关三年。
“因为她袭警罪名成立，而且铁证如山。就看你这次表现了。”
辛局长晓得这老家伙，这次可能把刀磨得锋利无比，要割他的肉，而且绝不手软。
哎，他家那个混世魔王，真让他不省心哩。
他故作委曲地说:“老战友，过命兄弟，你说法可要凭良心，我对你们的关照，可比我一个妈生的弟弟还好。
“我弟弟的纸厂，一年县府批准的供应栗，实打实的给，有时我还做点手脚，少给一点，害得他们单位的工人都说他，你哥跟你是不是一个妈生的？”
辛局长说完自己的苦处，掏出一支中华烟，恭恭敬敬的给他点上火，一脸做了好事还遭黑打的表情，说老战友，你们警察局都是我另眼相看的兄弟，大家都是一同扛过枪，一起同过窗的人，哪一次县府批了的副食品，我没给你们另外加一份？
他又诡计多端地一笑:“再说，你本来就是个老不死的家伙，我那孙女骂你两句，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说你比我大五岁，今年六十了吧？老得人的门牙都关不住风，给个女人于你，只有在一边过眼瘾，还占着局长宝床不让贤，年轻人每天都会到庙里烧香，问你几时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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