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衍的问题，留云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目光略带玩味。
“你在一位仙人面前，问什么是仙？”
江衍面色不变，感受了一番雷劫的情况。
还有些时间，足够了。
“在你们心中，什么是仙？”
江衍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句。
留云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本以为他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是认真发问的。
要不是这段时间江衍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她现在就要发挥超会聊天真君的天赋毒舌技能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
留云收敛起眼中笑意，平静的看着江衍。
“自帝君创立璃月至今，约有三千七百余年，这几千年时光里，不乏有访仙之人。”
“所求之事，有财富，有权利，有力量，此乃人之本性。”
“但你可知，帝君及吾等群仙最厌恶的一种索求为何？”
江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笑容温和。
“成仙了道，寿与天齐。”
“哈！你的口气比起本仙数千年来见到的所有求仙者都要狂妄。”
留云面露不虞，一旁的甘雨也有些纠结的看着江衍。
从之前的相处中，完全看不出江衍对于仙的渴求，也是因此，加上他天外来客的身份。
留云她们对他的接纳程度比较高。
但现在，为何好端端江衍突然要这么说，难不成是因为刚才那漫天紫气？
甘雨有些担心的看着留云，生怕待会江衍再说什么刺激到留云。
让留云一鼓作气将江衍丢下去。
“求仙……的确，我走在求仙的路上。”
可让甘雨头疼的是，江衍还的确说出了那句最不该说的话。
留云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甚至隐藏在暗中关注着这边的钟离，金色瞳孔中都闪过一丝失望。
江衍降临百日，他也来暗中听了百日黄庭经。
的确高深莫测，钟离自问都从中得到不少感悟。
再加上今日之事，他有些好奇江衍到底是什么情况，本打算现身一见。
但眼下，江衍的话让他有些失望。
似乎……
又是一如普天下那般诸多的俗人。
可蓦然间，江衍又平静道：
“留云真君似乎误会了。”
“我之仙路，与你们的仙路不同。”
“我的仙，可向己求，可向天求，可向道求，唯独……”
“不可向外求。”
留云眉头紧锁，有些惊异的看着江衍，隐身于暗中的钟离也来了兴趣。
江衍继续道：
“黄庭内景玉经紫清篇有言，积功成炼非自然，是由精诚亦由专。”
“留云真君，此篇我想已足够明了。”
“黄庭玉景经，自心、神、肺、肝、胆、脾、肾内体，由至灵台、三关、中池、百谷、玄元、黄庭。”
“最后，直抵有为有无为，上清而飞仙。”
“我之道，百日起至如今，从未动摇。”
“那么，回归原先的话题……”
“在提瓦特人眼里，何为仙？”
留云深深地凝视着江衍，似乎想看出他眼底深处的深意。
但江衍的眼底，却不像以前那么清澈明了。
一滩氤氲紫气流动，遮掩了许多。
但留云能感觉到，江衍似乎并不像是以往那些求仙之人。
他现在……
似乎是在论道？
沉默片刻，感受到甘雨和申鹤似乎也好奇的看了过来，留云微微颔首，沉吟道：
“本仙本体乃是仙鹤，历经元素能量磨砺，时光冲刷，正式成仙。”
“随后，又在帝君指点下，掌控诸多仙法。”
“千余年间，尘世能人辈出，但从未听闻何人后天成仙。”
“是以，仙，是生而注定为仙者。”
江衍眸光幽幽，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清泉。
“先有命，而后有术，继而有法，却无道……”
江衍摇了摇头，有些遗憾。
“这不是我心中的仙。”
“哦？你是在否认本仙？”
留云有些愠怒，静静的盯着江衍。
“本仙成就仙体已有近三千余年，你如今骨龄不过二十出头，就对仙道有如此见解吗？”
听出了留云的不快，江衍歉意一笑。
“诸天万法，皆有所能，各般定义自是不一而同。”
“我未必理解你的仙道，但……”
“留云真君，你的仙，如何修？”
留云哼了一声。
“本仙说过！仙是生而为之，即便后天而成，也是其自出生起那一刻，便注定要成仙。”
“就如甘雨，血脉所至，自会长生成仙，而反观申鹤，虽然同甘雨皆是本仙养大，但申鹤，终究不是仙。”
果不其然，留云超会聊天的能力发动了。
换成其他人多少会有些难过，但申鹤……
现在的她，心态在继续冷漠的恶化，或许她不在乎。
又或许她在乎，但不想表现出来。
“血脉为仙，便不是仙。”
江衍摇了摇头，依旧固执己见，眼见留云又要说什么，江衍却忽然道：
“听闻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乃是众仙之祖，他与真君，有何不同？”
江衍虽说直视着留云，但钟离却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江衍的确是在看他。
不过说到钟离，留云就骄傲起来了。
扬起修长的脖颈，轻哼一声。
“帝君自是众仙之祖，即便吾等不是仙，帝君都是毋庸置疑的仙人！”
“帝君生而知之，如果吾等仙人还需后天修炼元素能量，积累仙力才可以称为仙人。”
“那么帝君，自诞生起，便可以称为仙人，后续随着掌控岩石金玉与契约权柄，更是进展飞速。”
江衍没有驳了留云的面子，轻声道：
“那么……岩王帝君之仙，可修否？”
“这……”
留云愣了一下，不满道：
“放肆之言！帝君乃是天生魔神，是当世最强执政，素有武神之名！”
“帝君之能，自然只有帝君一人可掌控！你反复追问仙人是否可修，不过落了俗套！”
“本仙本以为你想与本仙坐而论道，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江衍并没有因为留云的指责表态。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雷云已然密布起来，看似，像是留云的怒火。
或许也因此，留云等人并没有注意到天象不对劲。
“时间差不多了。”
江衍轻声呢喃一句，旋即，低眉看向面前几人。
“若仙为天生地养，那么，抱歉，我并不承认这是仙。”
“生而注定成仙，是自然的子嗣，生而神圣，是天生地养的魔神，这都不是仙。”
“修法修术修命，唯独不修道……这般的仙，未免离我想象差之甚远。”
“你说提瓦特修仙，千般术，万种法，我只问一句，可得长生否？”
“可得永恒否？”
“可得不朽否？”
江衍一连串反问，让留云愈发生气，甘雨赶忙给江衍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她是真怕留云把江衍丢下山。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成仙吗？可笑！不管你原先的世界仙是如何，但在提瓦特，仙，便是如此。”
“从来如此，一直如此，往后也会如此。”
留云哼了一声，放下茶杯。
“甘雨，申鹤，送客！”
“留云真君，江衍他……”
甘雨有些着急的想打个圆场。
江衍却摇了摇头，悠然起身，墨色道袍随风鼓动，玄之又玄。
“留云真君，在下今日之言的确有些莽撞，不过……这便是我之道，不容欺瞒，不容更改。”
“哼！那你便去做你的成仙梦去吧！兴许，今夜便能梦到自己成仙，也算圆了你的心愿，慢走不送！”
看着话语冷冰冰的留云，江衍平和一笑。
“多谢留云真君祝福，不过，真君说错了，仙不是梦到的，也不是生而成之。”
“仙，是修来的！”
“逆天而上，与命相争，以我心，代天心，天地灭而我不灭，天地朽而我不朽。”
“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此乃我之仙道，乃黄庭仙道。”
“不争不抢，顺天而为，便成不了得道真仙。”
江衍缓缓张开双手，氤氲紫气在其脚下凝聚，如墨长发随风飘摇，看起来自在随意，宛如下一刻便要飞身而去。
见此，留云瞳孔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江衍，又咀嚼了一番他刚才的发言。
皱眉道：
“大逆不道，逆天言论！”
“是吗？如此我便安心了。”
江衍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有些张狂，仰头凝视着雷霆闪烁的天穹。
“若是温顺如家犬般听天而行，我便成不了仙，我的一切，都要与天相争。”
“逆流而上，是我的宿命。”
江衍缓缓升空，轻声道：
“摩拉克斯道友，若是感兴趣，便与留云三位道友一齐静观。”
“且看我……如何与天争命！”
虚空生花，脚下剑光绽放，江衍如划破空间一般，抵达了无尽高空之中。
那几乎像是要压碎提瓦特的黑云下，江玄紫气萦绕的身躯极其单薄。
像是孤身一人，正在对抗整个天地。
但此时的他，却浑身透露着兴奋的情绪。
这种情绪，也与天地相合。
绝云间，都在为他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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