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四十九）

正午，阳光炽烈，码头上人来人往。

三辆黑色的汽车徐徐地在人群中穿行，明晃晃的车窗紧闭着，看不清车里的究竟是谁。

码头上，人群渐渐拥挤在一处，都是午后赶着乘船的人，狭窄的街道上挤满贩夫走卒，人力车夫晃着铃铛，拉着黄包车挡在庞然大物的汽车前面，细小的缝隙里时不时有人穿过，惹得汽车司机烦恼地不停掀按汽车喇叭。

而还在稍远的地方便是匣口，匣口外，轮船呜呜鸣响，喷出阵阵白雾，汽笛声震耳欲聋，轮船上的烟囱喷出股股浓烟，蓝色海上的雾霾飘飘荡荡，与浓烟一同涌动。

行色匆匆的旅人携着行李箱笼从眼前鱼贯而过，与送别的亲朋在入匣铁栏外挥手道别，轮船喷出的阵阵白雾被风一吹，飘飘荡荡笼向岸上，与飞扬的尘土混在一起，传来隐隐的呛鼻气味。

汽车徐徐停在路边，随即有两个男衣男子下车走向远处匣口的地方，又过了一会儿，中间那辆汽车的后座车窗缓缓摇下，有人微微探头，眯眼看向外面。

刺鼻的气味与汽车带起的飞扬尘土不时扑进车中，黑色车帘顿时抖了一抖，本多和夫掩鼻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将车窗摇上去，又低头看了一眼表。

他抬起头，眉心微微蹙起，五点二十八分，算时间，已经是快要开船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等轮船鸣响第二遍汽笛再登船。

虽然车窗已经摇下一点空隙，有风投入，车内却依旧烘得闷热，副驾的三浦一郎和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将领口解开敞风，本多和夫本身就胖，更是耐不住热，鼻尖早已冒汗，不住地拿着一把竹扇使劲地扇着。

时下的汽车不像后世那样都安放有空调，所以，再热也只能开窗通风。

今日他奉命将那个对帝国最危险的敌人督军邵逸轩押解回帝国，好让其面临帝国的军事审判。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怎么也说帝国军部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有人主张立即对邵逸轩执行死刑，有的却看中了邵逸轩的军事能力，想让邵逸轩投诚，想对其威逼利诱一番，等对方彻底投诚后委以重用。

所以，他目前不敢出任何岔子，既不敢让邵逸轩死，也不敢放他逃跑。

这是很伤他脑子的事情，偏偏军部就把这档子棘手的事交给了他。

车内仍旧非常的闷热，本多更加口干舌燥，想了许久，他让三浦下车去买茶，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又有飞扬尘土飘进。

尘土飞扬的京城，，真是令人厌恶，他眯眼望着车外乱七八糟的场景，只觉心烦气躁。

这个落后的地方，这些愚蠢的华国人……

本多从未像现在一样心情急促，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恨不得立刻就将后备箱里的人送上渡轮，一刻不停的向北，送到千里之外的帝国，然后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街道对面有一家茶馆，稀稀拉拉地只坐了几个人，两个伙计歪在柜台上打瞌睡，三浦走到柜台边，蛮横地把他们叫醒，等待的期间，看到门边最靠墙的那桌只坐了一个人，桌上茶水早已冲的寡淡。

三浦一郎看他背对着自己，一身穿戴平常，同样昏昏沉沉的好像快要睡着。

伙计冲好了茶交给他，三浦一郎经过的时候，不知为何又多看了一眼，仿佛察觉到他的窥视，那人目光微抬，冷冷地扫向他脸上。

烈日如火一样滚烫，喝罢了茶水，热意才褪去了一些，本多又摇下车窗，注视着窗外，车边行人提了行李箱携着家人匆匆而过，码头那端依旧人来人往，有其他的船只的汽笛一声一声，陆陆续续地离港，有人挥泪，有人不舍，更多人木然地走过并不停留。

船舷边影影绰绰挤满了人，争先恐后地向岸边送别的亲朋挥手。

船徐徐驶离岸边，码头上送行的人也渐渐散了，汇入了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