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科长回来了

机修厂的食堂里，工人们在排队打饭，等轮到了梁拉娣时，她直接把两个饭盒往窗口一摆，问道：

“怎么，你师父南易还不肯回来？还摆上他那臭架子了，等到沈科长把肉拉来了，他有本事就别来主厨，那才叫爷们。”

后面排队的人一听见肉，都议论起来了。

“你说沈科长这次去能不能弄到肉啊。”

“我看悬，现在什么年景，虽说比前两年强点，但是这物资还是少得可怜啊。”

“那也不一定，沈科长是从部队来的，认识的战友肯定多，你想部队多少人，我们厂才多少人，他们匀过来一点点，就够我们吃的了。”

“你王老三净想美事，你把咱们子弟兵饿着怎么办，谁给咱们站岗放哨。我看，沈科长去附近公社的可能性很大，毕竟那里不是统销的。”

“你说，沈科长会不会是说大话，直接就不回来了。”

“嘿，没有你这么编排人家的，人家沈科长是工程师，人家的本领比你这个三年还没转正的临时工高多了去了。你呀，老老实实等着吃肉就行了。”

梁拉娣后面排着没几个人就是丁秋楠，她前面的一个工人也问她：“丁大夫，你说沈科长能弄来肉吗？”

“能。”丁秋楠紧接着说：“一定能。”

食堂打饭的南易徒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梁拉娣：“梁师傅，您吃什么？”

梁拉娣要了四两高粱米，半份土豆，半份茄子。

丁秋楠因为沈鹿鸣外出了，她这几天跟着沈鹿鸣吃饭，都成习惯了，突然变成她自己，也不知道吃什么，就要了二两米饭，一份白菜。

刘厂长在办公室也是坐立不安，找猪临时指挥部已经解散了，小壮是找不回来了。

“你们说沈科长能带回物资吗？”

行政老刘往上推推眼镜，说：“应该问题不大，我担心的是，沈科长带的钱不是很多，估计带回来的物资也不会很多，到时怎么分？”

“那财务科怎么不多支取点？”

“厂长说支两千，谁敢往外多拿。”财务反驳道。

一下午丁秋楠都是魂不守舍的，今天排队打针的小年轻，感觉丁大夫的手法比以前重了很多，很疼很疼的。

一个个进医务室的时候，还是嬉皮笑脸的，从医务室出来，都是龇牙咧嘴，揉着屁股。

后边排队的一看，立即就吓跑了一大批。

南易还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来医务室找丁秋楠聊天，顺便也能逃避劳动。没想到，今天丁秋楠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隔着衣服就给了他一针。

南易下午打扫厕所时，还一瘸一拐的，看到他那一队很多人都是这样，百思不得其解。

“沈科长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厂里立马沸腾了。

比上次迎接小壮还壮观，干活的，不干活的，全向大门口跑去。

沈鹿鸣刚进大门口，就被人给挡住道，只好停在原地了。不一会儿，就像涨潮似的，乌压压一大片飞来了。

沈鹿鸣心想，这次总算没白跑，你看看，咱比小壮受欢迎多了。

刘厂长一帮领导来了，沈鹿鸣一下车，就被刘厂长给拉住了。

“沈科长，怎么样？”刘厂长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地问。

沈鹿鸣指指卡车斗，说：“都在上边了，要不是钱带的少，还能再拉不少货。”

刘厂长一帮人跑到车后面，扒上车斗，都傻眼了。行政老刘没扒上去，在那里往上一跳一跳的。

“厂长，怎么样，东西多吗？”

刘厂长看了一会儿，顺便把那几个不想下来的给拽了下来。

“沈科长，这些都是？”刘厂长有点不敢相信。

“对啊，两千元也只能买这么点了，这还是人家看我战友的面子，没有要狠价，只在调拨价上加了一点点。”

“应该的，应该的，沈科长，你对大伙宣布一下吧。”

沈鹿鸣爬上车头，向四周伸了伸手，大家都安静了。

“工友们，总算不辱使命，买回来点东西，我就在这里给大家报报数。两头大猪，五百六十多斤肉，三千个鸡蛋，三百五十斤的花生油，五十斤香油，各种蔬菜共五百斤。”

大伙一听，好家伙，两头大猪，这比小壮还肥，那得出多少油啊。关键还有鸡蛋，这个不好搞，听说特供那边还是时有时无的。

这花生油，香油都是不好搞的东西，沈科长能弄来这么多，能耐啊。

掌声，叫好声，响个不停。

闹腾了好一阵子，才把这些东西送到食堂，财务和食堂的职工一起过数，沈鹿鸣把价钱也报给财务了。连财务都说，人家要的还真不多，鸽子市别说买不到，就是有，那价钱也不是一个机修厂能买得起的。

刘厂长现在是红光满面，家有余粮心不慌。肉买回来，总得有人主厨吧，食堂这些人都不是主厨的料，还是得去请南易。哪怕前几次都没请到，刘厂长还是愿意再给南易一次机会。

要不说这年头厨子吃香呢，能做饭和会做饭，差别那是大多了，一个是解决生存问题，一个是解决欲望问题。

南易又一次拒绝了刘厂长，上次是因为无缘无故让他扫厕所，他想要刘厂长在全厂给他恢复名誉，这次单纯就是因为东西是沈鹿鸣弄来的，他没兴趣弄。

刘厂长都快被南易拒绝麻木了，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

与职工的高亢情绪不同，厂长办公室里愁云惨淡。没物资的时候上愁，有了物资没人弄也上愁。

沈鹿鸣在食堂那边忙完了，厂里的两千元现在也正式成为他的了，看着这厚厚的工农像，心中还是撩起了些许波澜。

原世的生活节奏太快，还没来得及躺平，就躺下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躺平了，就得好好享受一番。

沈鹿鸣推开办公室的门，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

“沈科长，南易那头倔驴死活不肯主厨，剩下的那帮人，好菜也能让他们做坏了，这可怎么办呢。”行政老刘见他进来，先发话了。

“离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这厨子又不是只有南易一个，去外面请一个不就行了。”

“有个好厨子，都是藏着掖着，不好请啊。”

“我上次让保卫科的同事去调查崔大可时，他们正好得到一个厨子的消息，那厨子还能做谭家菜，是第三轧钢厂的。厂长，你跟那边有联系吗？”

“第三轧钢厂？总厂那有，咱是机修分厂，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