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用土豆做的菜出炉，朱允熥让尚食局的人端着，随他一起去华盖殿。
到了华盖殿后，菜品一律交给西厂的厂公。
尚食局人等，不得入华盖殿。
哪怕现在和老朱的关系缓和，朱允熥依然让锦衣卫和西厂的人严加把守三大殿。
闲杂人等，不准靠近三大殿。
非锦衣卫和西厂之人，不得进入华盖主殿和两座侧殿。
其间，皇孙朱允炆来过几次，要觐见皇爷爷，都被西厂太监以皇帝的名义挡回。
而后，朱允熥带着一众西厂太监，提着食盒，前往华盖殿的右侧大殿。
殿内。
朱元璋正斜靠在小榻上，无聊地翻看一本线装杂书。
看到朱允熥进殿，他当即把书往榻上一丢，在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自嘲道：“总算送饭来喽。”
“咱还以为，乖孙要学侯景，把咱这个皇帝饿死哩！”
侯景，南梁大将军、大行台，在太清二年发动侯景之乱，攻破建康，囚禁梁武帝萧衍，将其活活饿死。
朱允熥闻言笑了，走到餐桌边，将一张太师椅拉开：“皇爷爷恕罪，孙儿今日亲自前往尚食局张罗午膳，不意晚了半个时辰。”
朱元璋大喇喇地在朱允熥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乖孙亲自张罗的午膳，看来是要给皇爷爷惊喜啊……”
“呵呵。”
朱允熥淡然一笑，挥手示意上菜。
随即选了朱元璋对面的位置坐下。
西厂太监们将食盒中的菜品取出，麻利地摆在黄花梨桌面上。
一共八道菜，在桌上摆成了莲花状。
“嗯，今日菜肴颇为古怪？”
朱元璋拿起筷子，才发现八道菜没一道他认识的。
朱允熥看向一旁的太监，故意板着脸道：“你等愣着做什么，尚食局不是将菜名告诉你们了吗？”
“快给陛下报出来。”
两名太监立刻躬身上前，指着桌上的菜肴，交替报道：“陛下，这道菜是孜然锅巴土豆。”
“陛下，这一道菜的菜名是‘土豆奶酪球’。”
“这道菜是土豆饼。”
“清炒土豆丝。”
“干煎土豆鸡丁。”
“这道，中间像一座元宝山的，是肉末土豆泥。”
“还有土豆炖牛腩。”
“这是烤土豆片，陛下。”
一连八道菜名报完，朱元璋举着筷子，有点头晕。
年纪大了，记不住这么多菜名。
“等等，咱听出来了，这八个菜里都有‘土豆’二字。”
朱元璋看向朱允熥：“莫非这就是你要给皇爷爷的惊喜？”
“啪！啪！”
朱允熥拊掌笑道：“皇爷爷年岁虽高，但洞察能力依然很强啊。”
这是句拍马屁的话。
谁听不出来八道菜名里都有“土豆”二字？
朱元璋倒是十分受用，嘿嘿笑了两声。
用筷子夹起一块加了孜然的锅巴土豆，放进口中。
轻轻嚼了几下。
嗯？
朱元璋的眼睛顿时亮了。
“味道不错，有吃肉的感觉。”
他一边咀嚼，一边颇有兴致问道：“孙儿，这就是土豆吗，哪国送来的贡品？”
大明境内产什么蔬菜、瓜果和粮食，朱元璋都是门清的。
土豆这种菜，他知道不是大明境内出产的。
当是某个外邦进献而来。
朱允熥淡淡一笑，随口扯了个谎：“前两年，一个西域商人带了批土豆过来，被孙儿截下了。在应天府的郊外栽种，现在已成规模。”
朱元璋颇有深意地看了朱允熥一眼，笑道：“乖孙的志向不小啊！”
“两年前在宫外就有自己的势力了，咱以前都没注意到。”
“若是让皇爷爷注意到，孙儿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把皇爷爷给囚了。”朱允熥轻笑，言语上损了朱元辉一句。
朱元璋顿时气闷，没好气地道：“你用两年时间，栽种这些‘土豆’，此物有何神异的，说与咱听听？”
目前，朱元璋对朱允熥展现出来的能力和手腕，已经十分看重。
他相信，这个孙子在两年前冒着暴露实力的风险，种植土豆，必有深意。
朱允熥笑道：“请皇爷爷将八道菜都尝过了，孙儿再说不迟。”
朱元璋大大方方地道：“好！”
“咱便尝尝剩下这七道菜，这里面的主菜都是土豆？”
朱元璋用筷子尖指着肉末土豆泥，又指了指土豆丝和烤土豆片。
“正是。”
朱允熥点头。
朱元璋若有所思，一一尝过剩下的七道菜。
土豆丝开胃爽口，朱元璋多吃了几筷；土豆奶酪球甜腻，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只浅尝了一点。
“没想到区区一个土豆，竟然能做出这么多菜品，而且口感都俱佳。”
朱元璋放下筷子，感叹道：“如咱没聊错，它应该和黄瓜差不多吧，能够切块、切片、切丝，不知能不能生吃？”
对于黄瓜这种蔬菜，朱元璋是最喜欢吃的。
尤喜生吃。
朱允熥笑着摇摇头：“土豆和黄瓜还是有区别的。黄瓜长在架上，土豆是长在土里的。虽然不能生吃，但能切成条或片，来煎炸或烘烤。”
朱元璋听了，微微点头：“每种蔬菜有不同的做法。你培植出土豆，给大明百姓的餐桌上添了一道菜，也算一件功劳。”
“只是，就仅仅如此吗？”
朱元璋凭直觉，认为朱允熥秘密种植土豆的原因，不止如此。
“自然不是给百姓餐桌上加一道菜这么简单。”
朱允熥摇头道：“土豆最大的特点，是既可以做菜，口味香甜；又可以作为主食，其果腹能力，不弱于麦黍和稻米。”
嗯？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神色瞬间凝重了。
还可以做主粮？
引进一种蔬菜，和引进一种主粮，这之间的区别可大了！
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真能做主粮，收成如何？”
朱元璋不敢相信地问道。
声音都有些颤抖。
大明建国二十五年，百姓依然贫困，勉强吃饱饭。
若是碰上大灾年，几省灾荒，饿死十几万、几十万人，都稀松平常。
建国二十五载，朝廷依然积困；百姓依然清贫，且三年五载便有饥荒之忧，是他治国无能啊！
若土豆也能做主粮，而且收成不差的话……
朱允熥接下来的话，没有让朱元璋失望：“土豆能不能做主粮，皇爷爷刚才不是吃过吗，炖土豆、烤土豆、蒸土豆、土豆饼……皆可当做米饭或面片来吃。”
“至于收成，一亩地总能收个十石、二十石的吧？而且对土地的肥力没多少要求，荒地简单施肥就可以种植……”
“多少，十石？”
朱元璋直接打断朱允熥的话，瞪着眼睛问道。
朱允熥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淡声道：“十石算少的，孙儿这两年栽种的土豆，一亩地能产出三十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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