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把那只汝窑三足洗,拿在手中,略微端详了一下。
旋即又放下了。
那老头忙问道:“陈先生,您来说一句公道话,这只笔洗,我收藏很多年了!绝对是真东西,国宝级别的玩意儿,他偏说是新的。这分明就是想骗我老头子。”
他对陈锋的态度,就明显好多了。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儿。
话是拦路的虎,衣服是渗人的毛。
崔海虽然也算是名气不小的专家,但毕竟是行内人。
而且即使在圈内也不算是最顶尖的。
陈锋此时则不一样了。
名声斐然,出手的作品,动辄就是上百万的东西。
旁的不提,单单他手上那把周冰楠亲画的折扇,估价都得上千万。
这样的人说话,自然力道,气力都不一样了。
陈锋看着老头:“你说这笔洗值多少钱?”
“这是3个亿的东西!”
陈锋摇摇头笑道:“多了。这东西,最多值300块。”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这三足洗是假的。
老头眉毛都网起来了,头发都立起来了:“你说什么!你这话可别瞎说!别仗着你自己有名气,就在这胡言乱语!”
转而又道:“我知道你们这路数,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价我的东西!然后再偷偷摸摸的来找我,想低价买入,我告诉你,你做梦!”
崔海看看陈锋,苦笑一声。
这些国宝帮的就是这样。
已经近乎是一种病态的痴迷和固执。
不管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信的。
陈锋突然问道:“你说是真的,是北宋的,有什么依据?”
老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您看这釉,呈天青色,釉面滋润柔和,纯净如玉,有明显的油质,釉光透亮,有乳浊感,而且釉下有如同晨星的稀疏气泡,摸起来如绸缎一般光滑,温润古朴,素净典雅,开片纹理晶莹。正符合汝窑似玉非玉,雨过天晴的美感!”
说到这,老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可惜啊,是件天青汝窑。若是天蓝汝窑,那就更珍贵了!不过也罢,比粉青的要好一些。”
陈锋转头又问崔海:“崔老师,您又为何说,这件东西是新的呢?”
崔海说道:“他说的这些外部特征,都对。但他忽略了一点,汝窑的开片。”
所谓开片,是汝窑最显著的特征。
一开始是因为古代高雯焙烧之下产生的一种釉面缺陷。这是一种人为难以控制,千变万化的毛病,但通过汝窑工匠的不懈努力,转化为一种病态的美感。
开片的过程是一个伴随汝窑一辈子的过程。
汝窑瓷器从出窑开始,就不断的经历开片。
时间越长,开片的密度就越密。
“他这件瓷器,说是北宋的,可有些地方开片,居然有小指甲盖大小。前几年拍卖的那件汝窑三足洗,开片纹路密度如细腻的渔网。所以我断定,这件瓷器的年份不够,最多也就十几年。”
老头嗤之以鼻:“这是因为我这件瓷器保存的好!拍卖的那件不知过了多少人,你也摸,他也摸,自然开片纹路要密一些!你这是在骗!年轻人,不讲道德,来骗!这样好嘛?这样不好!”
双方僵持不下,一时竟得不出结果。
陈锋微微一笑,突然举起手中的三足洗,哐当一声,就砸在地上,那只号称价值3个亿的汝窑三足洗,顿时随成好几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多诱人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陈锋,又看着那碎成7,8块的三足洗,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老头猛然之间跪倒在地,放声痛哭:“我的命啊!我的宝贝!我的三个亿啊!”
猛然抓住陈锋的裤脚,手里拖着那几块碎片:“我要报警!我要让人来抓你!你砸碎了一个国宝!你完了!你是死罪!”
陈锋压根不理他,只从他手中拿起一块瓷片,举起来。
身材高大,足有接近一米九,这一举,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陈锋笑道:“存世的汝窑成品,大家可能没见过。但汝窑碎片,我相信很多人都见过实物。汝窑之所以能似玉非玉又胜玉,就是因为烧制的过程中加入了玛瑙。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普通玛瑙,必须是上好的玛瑙石。玛瑙与胎土相融合,才能形成如要独特的釉面。这种釉面美虽美哉,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说到这,陈锋抬高了声音:“就是虽然坚硬,但质地太脆。太过美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所以汝窑如果受到碰撞,要么就是毫发无伤,要么就是粉碎。哪有这样摔成几块的道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交头接耳了起来。
“是啊,我见过汝窑的碎片,基本都是一小块,一小快的。”
“嗯,没见过大块的碎片。”
“哎,你又没见过真汝窑摔碎,你知道个der啊。”
“不过陈老师也真是胆大啊!不管真假,这也是号称3个亿的东西啊!”
“就是!万一遇到个碰瓷的!岂不是说不清了!”
说为碰瓷儿,本来就是古玩行流传出来的说法。
古时街面不太平,常有那坑蒙拐骗的人,找一些真瓷器的碎片,掖在怀里,专找看起来有钱的人,故意撞过去。
然后摔在地上,把瓷片撒出,讹人钱财。
久而久之,这种行为,就统一的称为碰瓷儿。
所以古玩行,即使是看出一眼假,也断然没有自行摔碎的道理,就是怕被人讹钱。
陈锋举着那块瓷片又道:“汝窑兴起于汝州,故而名汝窑。不管是北宋真瓷,还是明清仿制,为求最佳,都会选用汝州当地的胎土。汝州的土壤中含有微量的铜,所以烧制之后的成品,荧光照射会有微微的红色。而又因为土中微量元素含量多,胎色成灰黄色。而最正宗的北宋官窑,因为采土质量最好,比后世采不到汝州土的胎色要略白一些,呈灰白色。大家看这块瓷片的颜色!”
只见那碎片的切面臣一种纯白。
陈锋把那瓷片递到老头眼前,恨不得要扎在他眼里:“仿制这件汝窑的,也是个好匠人,手艺,做旧,都没话说。但有一件事,他根本解决不了。”
“自前朝后期,真正能烧制汝窑的汝州胎土,已经被采伐殆尽了!他根本找不到汝州胎土!”
一句话,掷地有声。
老头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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