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穷此生之力，纵死不悔！

王贲平视呈上丹药的赢子泽，眼神冷漠。

陛下穷极半生，举国之力寻不死之法，亦不可得。

流落在外的皇室弃子，焉能得药？

可惜刚刚归秦的大秦大皇子，前途尽毁。

皇朝，蒙氏拢扶苏，赵高扶胡亥。

而帝国李斯，从不站队。

将目光从大皇子身上收回，李斯眼神渗出寒意。

群臣屏息，举目循阶而上。

高高在上的始皇帝，落日余晖中，陛下伟岸的长影不朽。

半白华发间，嬴政深沉看了赢子泽一眼，眸心微动：

“命王老将军入殿！”

雄浑的声音，直抵人心。

群臣脸色微变，始皇帝嬴政竟要帝国战神王翦试药！

一炷香过去，余晖下，朝正宫门口一道凉风袭入。

从殿内举目望去，夕阳红晕中，一个人影踏地徐徐。

身后拖着长长的，厚重的影子。

宫内众大臣皆颔首，脸上一弛，眼神清亮。

他们正了正衣襟，藏锋于目，停留在帝国老将军越来越近的身影上。

“吾等拜见老将军！”

帝国老将王翦，披星戴月，信步而入。

赢子泽的双目中，老将国字脸，面若刀削。

满头雪白，岁月在其脸上留下风霜，气息油灯将竭。

初见建功无数的帝将王翦，赢子泽一愣。

帝国老将王翦，如若史料不误。

其在始皇帝三十三年寿尽。

恐怕用不了多久，王翦便将归天。

王翦眼中只有九十九层台阶之上祖龙嬴政的身影。

垂垂老矣，百年朽木般的躯体依旧如常，躬身一拜：

“老臣王翦，拜见陛下！”

祖龙嬴政眼神光亮，再见故人，也是这般苍老。

昔年，嬴政还未亲政，帝国将神王翦。

就一步一步，辅佐嬴政从青年走到帝临天下。

嬴政与王翦，是君臣，亦是老友。

瞧王翦枯竭之气，嬴政皇袍下那双布满褶皱的手，高高抬起：

“起。”

寿衰精竭的王翦，缓缓起身。

沉重鱼尾纹上眼神炯炯，老骥伏枥。

嬴政目视而下，声音穿荡在长长的横梁上，声线绵长：

“老将军可愿替朕试丹？”

“回陛下，”王翦双手合礼，坚定目光不可撼，“老臣愿以己凋零之身，为陛下试丹，穷此生之力，纵死不悔！”

王翦声音铿锵，坚定如钺。

如巨浪排空，拍落在群臣心房。

众大臣，无一不肃然。

饶是赢子泽，也心一颤，王翦无愧帝国脊梁。

若刘邦项羽举事，王翦还活着，岂容这二人灭了惶惶大秦！

这一刻，赢子泽眼神深沉。

大秦，不仅是嬴政一人的大秦，亦是一代人的大秦！

王贲目欲裂，魁梧身材挡在王翦面前，影子比王翦更长。

“父将，请让贲儿为您试药！”

王贲声音如刀似剑，好似上了战场。

“退下！”王翦掷地有声，声若沉钟，声音带着几丝怒颤，“君无戏言！”

努了努嘴，王贲欲言又止，黑眸若雾，他可不相信什么丹药。

陛下这些年求丹，求得只是长生的寄托。

而父将身体已油灯枯竭，将死之身。

若赢子泽献上的长寿丹有问题，王翦必死！

可陛下金口一开，君无戏言！

王贲含怒双目凝视凝视赢子泽，似剑芒如刀光。

赵高目光轻佻，国字脸大奸似忠，沉声高喝道：

“请王老将军试丹。”

赢子泽神色坦然，双手将长寿丹呈于王翦面前：

“此长寿丹，一颗可延寿元二十载，老将军食之无愧。”

“呵。”王翦雪白长髯轻抖，双肩微颤，虎目一亮，“老臣恭迎大皇子殿下归秦。”

“大皇子果真如陛下昔年颇有几分相似。”王翦拿起长寿丹，往嘴里一掷，一口咽下。

王翦回身，望向九十九层台阶之上的秦始皇嬴政，眸光坦柔。

上方，秦始皇嬴政掌心凝重，额上十二冕珠冠宛如千钧之重。

王贲紧盯着王翦，双拳紧握，发出有节奏的呼吸声。

华丽锦绣官袍下的李斯，隐隐之中，目光明亮了几分。

中车府令赵高，面露悲痛不忍，脸上憔肤悴态。

章邯屏住呼吸，目光定格。

群臣皆长气短出，目光始终停留在王翦年迈的身躯上。

盖聂冷漠的双目中，黑色瞳孔诧异，微睁开。

下一刻，

王翦忽然感觉浑身宛如置身在烈火岩浆之中，燥热无比。

他布满褶皱的皮肤，忽然通红，渗出滚烫热气。

王翦高挺头颅上，那满头白发，下巴上雪白长髯，根根直立。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王翦身上爆发而出。

咔-咔-咔-

王翦的身体，仿若是吹过气的气球，膨胀开来，将自身铠甲撑裂。

浑身犹如万蚁徙爬，奇痒难耐。

饶是王翦定力惊人，也龇牙裂齿，状若癫狂。

撑开的皮肤表面，渗出了黑色的污秽。

一股淡淡的臭味，无形弥漫，飘散于朝正宫内。

群臣骇然，脚步声杂乱，左顾右盼，却又不知所措。

“父亲！”

王贲双目又愤又忧，急忙伸手搀扶王翦，却又被烫的本能向后一缩。

他恨意的看了一眼大皇子赢子泽，再回首时，惊讶的下巴差点直接掉在了地上。

原本满头白发，长髯雪白，身材佝偻，皮肤布满皱纹的王翦。

瞬间白发换黑丝，长髯黑亮，身材比之王贲更加魁梧高大。

那布满皱纹的皮肤，瞬间变得白嫩光滑，变得犹如青年皮肤一般。

丝毫看不出岁月摧残留下的无声痕迹……

“父亲，你……”王贲这一刻，吃惊的双目失神，心口狂跳。

李斯满是不可思议的伸长了脖子，嘴唇轻颤，肩膀抖动。

章邯拇指死死压住剑柄，双目诧异万分。

盖聂抱着的渊虹阵阵摇晃，丝丝低鸣。

朝正宫内，群臣屏住呼吸，双目皆圆睁，嘴微张。

整个大殿内，落针可闻！

赢子泽耸耸肩，交替的晃了晃手，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明亮清澈。

九十九层台阶之上，泰定如山的秦始皇宽大金边黑色皇袍下的身躯猛的往前一伸。

瞳孔骤扩，帝王威武的脸上，眼神刹那间失了神：

“泽儿他……他果然不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