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带着内阁和兵部两位高官进入养心殿。
朱佑樘背手站立,依旧有些出神的看着案牍上的沙盘。
“都来了。”
“张敏,去搬几把椅子来,让几位大人落座吧。”
朱佑樘开口。
刘健几人纳首叩谢。
心中无不带着疑虑。
朱佑樘很少单独召见他们,一般都是内阁和六部在暖阁廷推的时候,朱佑樘才会出现。
现在陡然召见他们,定是有重要事吩咐。
几人神色皆有些肃穆,等待着天子开口。
朱佑樘没有望向几位重臣,自顾自道:“自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设哈密卫,哈密一直是我明廷的疆土。”
“如今吐鲁番阿黑麻迅速出兵,肢解哈密忠顺王罕慎,一个小小五万余众的番邦,能在明廷的眼皮下肢解哈密王,这无异于挑衅大明天威。”
朱佑樘顿了顿语气,这才望向几名战战兢兢落座的重臣。
“都说说看法吧。”
这是兵部的事,刘健等三位内阁阁臣知道天子在等着兵部开口。
他们此时不敢多言。
牵出这个话头的一定是兵部。
兵部尚书马文升还没开口,兵部侍郎王琼便当先开口。
朱佑樘微微蹙起眉头。
越过上官当先表功,一直是官场忌讳。
朱佑樘淡漠望了兵部侍郎王琼一眼,并未说什么。
王琼朗声道:“回皇上,吐鲁番弹丸之地,却能迅捷出兵哈密,而我国朝兵力增援速度相去甚远。”
“盖因吐鲁番骑兵机动性之强大,乃国朝无法比拟也。”
“微臣建议,当放弃哈密,将其归顺之部落分散安置。”
朱佑樘眉宇浮现不悦。
王琼则继续侃侃而谈:“其哈密所归我国朝的部队千余人等,应散置于沙州。土巴帖木哥部落五千四百人,置白城山。哈密都督癿吉孛刺部落置肃州东部。赤斤都督刺南东置肃州北山金塔寺。罕东都指挥枝丹置甘州南山。”
兵部侍郎王琼的回答,令朱佑樘很失望。
朱佑樘看了一眼马文升:“马尚书,你是兵部尚书,也说说自己看法吧。”
马文升想了许久。
他不知道朱佑樘心里究竟什么计划。
虽然王琼是自己的部下,但马文升还是有些惧怕王琼。
王琼世代为官,成化三年,以进士甲榜第五中第,授翰林院庶吉士,在朝中威望很高。
最为主要的,其母为成化帝朱见深嫔妃,现居后宫,乃皇帝的皇姨娘。
说白了,王琼和朱佑樘沾亲带故。
马文升不得不将这些事都考量进去。
他的报复很大,他要的不仅仅只是哈密,而是北疆瓦剌、鞑靼。
若是冒然得罪皇帝,自己得不到重用,一腔抱负将无法施展……
“有朕在,你在担忧什么?说!”
朱佑樘沉声。
他不是不知道马文升在顾忌什么。
这群老油条的心思,朱佑樘不敢不知。
马文升愣了愣,微微抬眸看了目光凛然的朱佑樘。
他被震慑住了,不由自主硬着头皮开口。
“臣以为,哈密丢不得,也放弃不得。”
“当初先祖设哈密的原因,是在我朝的西北角,用于给内陆郡县作屏障。
现在情势急转直下,确实很难镇守,但若是如此,就计划放弃它;
那如果甘肃很难镇守,难道也要放弃甘肃么?
当初设立哈密的原因是因为元朝贵族尚且能自立,于是给予其虚名,而我朝能够享受实际利益。
哈密乃丝绸之路重镇,又是我内陆安插在天山山脉的屏障,若此疆土让出去,吐鲁番人将再无天险,只要出兵,可以一马平川攻打甘肃。”
王琼当即反驳:“当初国朝尚且可以放弃大宁、交趾等地,哈密的战略意义,如何能和这些地方比?”
“哈密王这些年来,时常投靠吐鲁番,不受明廷召唤,便是放弃也无不可,届时国朝少了一份军费负担,退居在黄河以西,那时,这群蛮夷便不会在招惹内陆王朝。”
朱佑樘打断两人争论,又看着刘健:“刘阁老,你是大明的管家,你说说看。”
刘健比较保守,言语中既点名马文升的战略价值,又说了王琼的难处。
朱佑樘冷哼道:“你是大明内阁首辅,若你都给朕和稀泥,朕还能指望谁?”
刘健浑身一寒,急急从椅子上起身,慌忙拜下:“微臣万死。”
朱佑樘没让年迈的刘健起身,就让他这么跪着。
“王侍郎说的有道理。”
马文升听了朱佑樘这话,顿时心寒。
“一身本事,放在朝廷可惜了。”
“即日起,你去经略安南土司。”
唰!
五人齐齐呆滞,震惊到了极致!
一个兵部侍郎,正三品!直接给调去安南蛮荒之地!
陛下这胆魄!!!
“皇上,微臣……”
王琼想开口。
可朱佑樘似乎没给他开口的意思,直接道:
“马文升,朕任命你为经略哈密大使,将朕的西垂给朕守住。”
“哈密不好守,西有吐鲁番,北有瓦剌、鞑靼,不要怕困难,要钱朕给你钱,要人朕给你人,要兵朕给你兵。”
“朕的西垂,该朝西边继续推进一千五百里了。”
“大明这块骨头,该硬一点了。”
朱佑樘意思很明显,守住哈密,吞并吐鲁番!
马文升震颤了,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从椅子上站起,恭敬撩袍,纳首便跪下,肃穆道:“微臣不死,哈密不丢!”
“微臣不死!西垂永固!”
“微臣不死!吐鲁番必为我大明疆域!”
朱佑樘挥手让他起来。
“起来吧,兵部尚书的位置你做不下去了,朕令你为右佥都御史巡视九边,加升哈密经略总督,将朕的西垂,给朕啃下来!”
“张敏,你司礼监去批红下旨。”
“刘阁老,朕要的内阁,是能干事的,要是你们再和朕和稀泥,玩官场不得罪人的把戏,休怪朕不念旧情。”
“马文升、王琼,你们退下吧。”
“三位阁老暂且留下,朕还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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