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餐上的谈话

莱恩悄无声息地溜回城堡，不得不说，以这种能力而言，

已经足以担任阴影潜伏者。

第二天清晨，他先去洗了个脸，漱口水，然后在三名骑士侍从欢迎下去吃早饭。

奥洛男爵是个大男爵，自己有七个直属庄园，还有五个效忠他的骑士，

这些骑士每个人都有一到两个庄园，

也就是说，林林总总加起来，奥洛男爵拥有十七个庄园以上，当然实际控制的就是七个。

骑士们会在儿子七岁时，送过男爵家里，由男爵夫人照料，学习贵族的礼仪，

十四岁以后就会成为男爵的骑士侍从，学习骑士之道。

这些孩子都是那些骑士的唯一的儿子，或是长子，他们家族领地勉强能供养他们成为骑士。

成为骑士需要至少两个庄园的资源。

奥洛男爵有七个直属庄园，维持他们开销，需要一个庄园的收入，

两个骑士儿子需要四个庄园资源，还剩下两个。

可问题是，剩下的两个庄园，分别需要用来应付税收和填补附庸，以及应不时之需。

比如，这三个骑士侍从的装备，大多是奥洛男爵给他们置办的。

虽然不是骑士的装备，只是侍从勉强够用的木盾、短剑和骑乘马。

但依然需要花费不菲的金额。

如此一来，奥洛男爵就不可能，在莱恩身上花费太多。

莱恩能察觉到三名骑士侍从，除了昨天跟着自己和父亲出去的那位，都对自己漫不经心，

只有表面上的尊重。

他也不在意。

只要他们不露出来，自己也不好说，毕竟自己确实不是婚生子。

而这三名骑士侍从的父母，都是当地贵族。

唯一对他真正喜爱的骑士侍从，叫伊利。

这是一个有着棕色头发和琥珀瞳孔的年轻人，刚满十四岁，

三天前他还只是一个服侍男爵夫人的小侍童，当然，现在他已经成为骑士的预备役，

骑士侍从了。

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二十岁那年，他会在教会神父和父亲的见证下，

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然后回到他父亲的领地去，继承父亲的战马和盔甲。

伊利偷偷在莱恩的餐盘上，放了一颗鸡蛋，然后对他眨眨眼，轻声说：“我从厨房里顺出来的，你这个年纪应该多吃点。”

莱恩扫过他身后的两名骑士侍从，果然，他们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男爵夫人的原因，莱恩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地位，不是仆人，而是主人。

他们不会多说话，自找麻烦的。

“伊利。”莱恩囫囵吞枣下整个鸡蛋，“愿在天的诸神没有责怪你这种行为。”

伊利拍了拍他脑袋，笑骂道：“去你的，如果诸神要怪罪下来，也应该怪罪满嘴蛋黄的那个人，东西可都被他吞下去了呢。”

他还想说什么，可这时，男爵和男爵夫人，以及莱恩的两个哥哥走了过来。

顿时，三名骑士侍从屏息凝神，不再随意说话。

莱恩的两个哥哥，大哥帕米尔英俊潇洒，面容坚毅，今年已经二十岁。

二哥洛泰尔，是大哥的双胞胎兄弟，他却比较像是男爵夫人，当然也继承了夫人的善良。

老实说，他实在不适合成为一名骑士，莱恩亲眼看过他连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鸟，都不肯杀。

然后他还整日沉迷骑士小说里，流连教会的荒诞历史。

按照莱恩说的，就是这家伙整个人都被教会洗脑了。

居然真认为，教会历史都是确凿。

虽然这个年代里，没人会直截了当指责教会的不是，但大家也不会真把教会奉之若神明啊。

奥洛男爵最先入座，他扫了眼，早就开始吃了的莱恩。

按照道理来讲，莱恩应该等他入座再开始吃的。

只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就连本最应该说话（针对私生子的正室夫人）的男爵夫人，都只是溺爱地瞥了眼正在，和西兰花较真的莱恩，

那么就更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大哥帕米尔坐在莱恩旁边，坐下去，忍不住摸了摸莱恩后脑勺。

莱恩扭头，瞪向他。

“我和你二哥洛泰尔，都已经是正式骑士。”

帕米尔笑道。

莱恩点点头，“恭喜啊，这么说你们接受子爵大人的册封了？”

“还有教会神父的洗礼。”洛泰尔忍不住插嘴，并且比划出当日神父的动作，瓮声瓮气地模仿神父怎么说话的。“神父说，你们愿意牺牲性命，护卫神的威严吗？”

“你们是否愿意，在神的注视下，向你们的领主大人，高贵的……子爵大人宣誓效忠。”

“你们的剑和盾不仅守卫着神，也守卫子爵大人。”

帕米尔说：“就是这么回事，这也是我们能回家的原因。”

“我们不再是别人的侍从，而是真正的骑士。”

“这下我们可以陪你玩一整个盛夏了，莱恩，开不开心？”

一整个夏日？

莱恩喜笑颜开，不过不是真的因为，大哥和二哥可以陪自己玩一整个盛夏。

而是……

这不是就职阴影领主，需要独立斩杀一只魔兽嘛，虽然不能让大哥他们帮忙，

但要能带上他们，压阵，自己至少无性命之虞。

奥洛男爵在旁边听着听着，不乐意道：“你们两个刚刚成为正式骑士，不想着提高技艺，光想着玩吗！”

“不只是这样。”男爵夫人补充道：“莱恩有的事情要忙呢。”

她看向莱恩，温柔道：“小莱恩你喜欢哲学吗？”

“……”莱恩从瓷盘里抬起来，一脸懵。

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说起哲学。

太突然啦，太哲学啦。

“还好吧。”莱恩随口道。

男爵夫人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莱恩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哲学。

当然，莱恩前世看过不少哲学书。

这个年代，应该停留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里，他对此根本没有兴趣。

男爵夫人说：“如果你不敢兴趣文艺学的话，或许可以成为一名哲学家，每一个哲学家都拥有广博知识和无穷智慧。”

“我的一位叔父，曾在达达尼尔海峡外的地域游行过，学习那里先进的文化和哲学知识。”

“现在，在我的极力邀请和金钱的作用下~”

说到这里，她不满地打了鼻哼，“这位叔父同意到我们领地上来，教导你半年时间。”

莱恩蹙起眉头，他猜到夫人会说什么了。

“可我也不想成为哲学家啊。”

男爵夫人思衬道：“倒不只是我叔父的学识，我的叔父拥有广博人脉，在帝都都能说得上话来。”

“如果你可以成为他的弟子，后半辈子，随便你怎么混，你都可以生活如意。”

莱恩沉默不语，只是摇摇头。

奥洛男爵说：“你应该回应你母亲的话，莱恩。”

“亲爱的，我和莱恩只是便随说说，不用这么严肃。”

男爵冷哼道：“你就是对他太过宽纵。”

大哥帕米尔瞥了眼闷闷不乐的莱恩，突然说：“父亲、母亲，我已经是正式骑士，应该拥有自己的骑士侍从，否则谁来给我的三匹好马，拉住疆绳、喂食草料呢。”

奥洛男爵点头说：“那么也应该给你弟弟，泰洛尔配一名骑士侍从。”

“我们可以从向我效忠的五名骑士，里的长子中挑选一人。”

“正好，我还有两位可爱的封臣，急于向我表达忠诚，可我却已经有了三名英勇的小伙子作为侍从，以前总是拒绝他们，把自己儿子送过来。”

“现在他们可以如愿了。”

帕米尔皱了皱眉，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他用刀叉卷起一颗西兰花，“为什么不让我任用兄弟呢？”

奥洛男爵眼皮一翻，难道……

帕米尔说：“侍从和主人要在战场上相依为命，比起外人，我更能信任我的兄弟，父亲让小莱恩成为我的侍从吧？”

“他才十岁……”奥洛男爵使劲儿找理由，好吧，实际上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穷。

他不可能再供养出第三个骑士。

可让莱恩当一辈子的骑士侍从的话，那他还不如成为文法家、哲学家，至少后者更能吃得开。

帕米尔说：“没事的，小莱恩身体发育得很棒，再说现在也不是战时，即使提前学习侍从的技艺，也没什么。”

“我再说一遍，你们母亲的叔父，会来我的领地，教导你们弟弟成为一名尊敬的哲学家。”

二哥洛泰尔也加入讨论，“可是很明显，我们的小莱恩根本不感兴趣哲学，另外要我说，哲学只是神学的皮毛，还不如叫莱恩学些神学呢。”

莱恩深吸一口气，然后笑呵呵地转头，看了眼洛泰尔，哥哥啊~

真是多谢你美言呢。

去你的神学，我才不要出家！！

男爵夫人立刻斥责二儿子，并且极度愤怒，“洛泰尔你要脑子有问题，我也没办法，可你别想叫你的兄弟陪你一起玩神学游戏！”

同时，大哥和父亲，同时开怼泰米尔，叫他闭嘴。

洛泰尔在风中凌乱了，家庭地位-1~

奥洛男爵大人最后想一锤定音，“我再说一遍，成为骑士侍从，意味着我们一定要让小莱恩成为骑士。”

“你愿意他一辈子只是侍从吗？”

“我的儿子，帕米尔。”

帕米尔否认说，当然不愿意。

但他补充道：父亲，北方的亡灵和东方的兽人，即将席卷一切，我相信未来的不久，会是一个可怕的乱世。

“乱世武力就是一切，我会用双手去获取一切，会获得大量领土，我相信我能供应莱恩成为正式骑士。”

奥洛男爵笑了，“你能供养？呵，你能供养？”

“年轻人，我在你这个年纪，也经常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

帕米尔冷冷看向父亲，他已经长大，并不介意挑战父亲的权威。

“我坚信乱世将至，我会征服广大领土，成为这个世界的大人物。”

洛泰尔还是没忍住，插嘴说：“我也认为乱世将至，但我认为，乱世中只有教会才能有力拯救一切，我们每个人都徜徉在神的光辉里啊。”

奥洛男爵翻了个白眼，自己就小儿子正常啦，呜呜呜~

他心平气和下来，“先不谈那么远的事情，谈谈莱恩成为骑士侍从的事情吧。”

“首先，我们有骑士呼吸法，这可以免费赠送给莱恩。”

“但是骑士呼吸法需要配全身板甲训练，我们没有那么多套板甲，你和洛泰尔还是两人合用一套呢。”

“其次食物也是一个问题，一旦开始训练，停下来的话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

那么我们必须提供大量牛肉给莱恩吃，很抱歉，我们没那么多钱。”

奥洛男爵满意地看到两个儿子，恍然和失望。

哼，要不给你们打破幻想，还真的以为，是我在苛待莱恩呢。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么贵。

我他么要是有钱，会这么万般无奈嘛！

“我们需要给他配马，就算只是骑乘马，也价格不菲。”

“武器等等，也都需要花费。”

“你们真的想清楚，事情的后果了吗？”

莱恩紧皱眉头，他们这么讨论，自己好尴尬的。

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拖累。

奥洛男爵得意洋洋地总结道：“总之，现实是我们根本没那么多钱，再供养出一名骑士。”

“莱恩？莱恩？”

奥洛男爵想问问小儿子意见，可当他转头看向莱恩时，却只见到把头深埋着的儿子。

浅红色染上他颈脖，爬上他两颊。

奥洛男爵开始心虚，并且十分愧疚，他刚才和长子争论得太过激烈，

以至于忘记，莱恩也在场。

“我亲爱的孩子，我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莱恩抬起头，他强行笑道：“我知道，父亲，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说完，莱恩继续低着头，用刀叉搅弄盘子里的西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