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激烈的爆炸声，引得关内一个茶摊上，一桌三人不时的向关外方向张望。
可他们的视线，纵使被关城以及随山势明岩起伏的长城所遮蔽。
代善、郑善、宁远伯府的把总三人在代善刻意的撮合笼络下凑在一起。
一轮爆炸的响动过后，代善收回眼神，亲自为二人斟茶，同时笑着试探道：“在下一介商贾无法出关看个究竟，两位背后之人背景强大，朱指挥使却也不买两位的面子，实在是难以想象。”
“年轻气盛嘛！”郑善嗑着瓜子，冷笑道：“年纪轻轻就成为指挥使，掌管着整个蓟州卫的卫所。”
“更别说人家还有一支比戚家军更为强大的新军，另外还暂时管控着叶赫部的精锐骑兵。”
“恐怕就是陛下都不被他放在眼中，这种有才华的年轻人，还是要经历一些挫折，才能快速成长起来的。”
李成梁派来的把总虽然没有说话，却冷哼一声。
代善观察着，心中不由暗暗冷笑。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大明内部给这个朱恪树立对手！
这是朱恪给他的机会，他岂能不好好利用。
代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如此迫切，试图用尽一切办法压制，乃至毁掉朱恪。
代善的这种情况，在建州女真上层普遍存在。
当建州女真一统奴儿干都司后，环顾四周，潜意识中，他们已经将他们眼中，庞然大物般的大明帝国当做了最终的对手。
只是这种野望还没有完全的觉醒。
或许只有当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当他们与大明真正交手，击败大明，才会打心底里说一句，大明也不过如此。
自此之后，对大明的畏惧消失，取而代之则是对大明庞大疆域的雄心勃勃。
这是每一个崛起势力，在面对昔日仰望一般存在，都会有的客观的，认知上的普遍性规律。
……
轰轰轰……
抛射器与二号佛郎机的轰炸还在继续。
所有的二号佛郎机都在戚家军防守正宽面左右两侧相距很远爆炸，造成的光影声音效应，让站在朱常洛身后的新军将士们面色苍白，抿着嘴唇，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燧发枪。
抛射器抛射的炸药包则集中在正宽面戚家军的防线上。
不过距离远，炸药包抛射大多在正宽面防线之外。
这些炸药包都是紧急特别制作的。
去掉了药包里面的铁钉、弹丸，装药量也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只能产生光影声响效应。
即便真的在人群中爆炸，也绝对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朱常洛仔细盯着宽正面。
当数十个炸药包爆炸后，火光燃烧，浓烟升腾，挡住了戚家军兄弟们居高临下的射界视线后。
朱常洛转身看着有些紧张的新军兄弟，大声道：“攻防训练虽然才刚刚训练不久，但具体怎么打，你们是知道的。”
“之前本指挥使就对你们说过，这一次的对抗演练，你们的主要目的不是赢得对戚家军兄弟的胜利！”
“而是展现我明军风采，震慑对我边关虎视眈眈的鞑靼人。”
“打出我蓟州卫至少十年的和平！”
“现在，我命令！”
哗啦！
所有的将士听到命令两个字，训练形成的肌肉反应，下意识本能的立正。
锵！
朱常洛猛然拔剑，直指山顶：“按照我们当初训练的，第一梯队，五个把总，领兵展开进攻，我就在下面看着你们，记住，鞑靼人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开始！”
“兄弟们跟我走！”
“兄弟们，按照训练的，跟着你们的小旗，以小旗为单位，散兵攻击！”
……
五个作为进攻尖刀的把总吆喝着自己麾下的将士，猛地扑向山坡。
在这个过程中，进攻尖刀的将士们尽管战术动作有些笨拙，还有些生疏，可在扑倒山坡上的时候，还是以各自小旗为单位，分为一团一团的，一边向上蚁附冲，一边寻找灌木、山石躲避。
嗖嗖嗖……
砰砰砰……
浓烟后面响起射击的声音，紧接着就能看到，削减火药，动能不大的弹丸以及没有安装箭头的箭矢密集落下。
处于戚家军密集攒射范围内的二十个小旗小队瞬间几乎全部‘阵亡’。
跟随在身后的士子们迅速记录，同时把太投入，还继续往上冲的新军将士制止住。
朱常洛看着，不由摇了摇头。
其实五个小旗小队本不应该几乎全部‘阵亡’的。
弹幕浓烟已经打出，只要他们从两侧迂回包抄就可以避免这种惨重损失。
几乎眨眼时间，一百多人就没了。
不过是往上冲了三十步左右罢了。
朱常洛转身看着身后剩下的一千五百将士，指着山上说道：“看到了吗，兄弟们训练的进攻战术虽然在实战中做的不到位，生疏、笨拙，但勉强还是做到了。”
“可是领兵的小旗不懂得合理的，根据现实情况选择适当的进攻战术。”
“大军进攻之处，为什么浪费那么多的炸药包打击戚家军防线的宽正面……”
……
朱常洛抓住这种难得的机会，给将士们，尤其是军中把总、总旗、小旗等低级将领讲解热武器战争中的一些战术。
嗤！
远处，褚英看着新军尖刀的五百人，几乎短短几个瞬间，在戚家军几次打击下，几乎全军覆没，不由发出嘲讽的冷笑：“笨拙愚蠢如猪，空有利器，却不知如何发挥最为的威力，而某些人，竟然被这样一群笨拙如猪，软弱无力，被称之为兵的军队给恫吓住了。”
布延和海中砥听闻后，面色均都变得不好看。
海中砥冷笑道：“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仅仅训练了半年的新军，不过我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在指挥使的带领下，他们可以很快成长起来，成为一支真正让所有外敌都胆寒的强军！”
“他们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可以与戚家军在没有太多临战战术要求的近战搏杀中取得对抗演练的胜利。”
“而他们欠缺的，只是临战战术素养的锻炼！”
“朱恪又有动作了。”这时布延提醒一声，众人看去，只见又有五个百人队在把总的带领下冲了出去。
其中一个百人队在烟幕的阻挡中，瞬间完全分散，扑向宽正面的山坡，同时大声呼喊。
剩下的四个百人对，在各自把总的带领下，避开宽正面，向戚家军防线两段迂回。
海中砥看到这一幕后，扭头冷笑道：“看到了吧，指挥使训练的这支新军，与大明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
“他们勇武、坚韧、善于学习，愿意学习，可以在面对强敌中学习，快速的成长！”
褚英注意到，海中砥说着说着出神，脸上露出憧憬之色。
“看你像个读书人，怎么，你也是新军的一员？”褚英试探道，海中砥说的那些话，让褚英感受到了朱恪训练的这支军队的不同。
海中砥遗憾摇头：“不是，但我有幸跟随在指挥使身边，参加了这支新军的训练！”
褚英这才注意到，海中砥提及这支兵马，总是称之为新军。
他之前没有注意到，也多次顺着对方的叫法称呼。
在听了海中砥关于这支强军勇武、坚韧、善于学习的评论，在结合远处正在进行的对抗，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朱恪边军集团中的人，总是将这支军队称之为新军。
这种新，恐怕在朱恪集团中，并非指所使用武器的不同来区分。
而是海中砥所说的勇武、坚韧、善于学习吧？
布延忽然察觉褚英不再聒噪了，扭头看去，就见褚英怔怔的，眼神中闪烁着忌惮盯着远处。
布延没当回事，他早被褚英聒噪烦了。
若不是忌惮努尔哈赤，他早一刀劈了褚英解恨。
远处的对抗演练依旧再继续着。
炮火之猛烈，戚家军与朱恪部新军的坚韧悍勇让布延看的面色渐变凝重。
在半个时辰后。
攻击梯队已经到了半山腰。
而朱常洛两千新军，也投入了一千五百人。
硝烟散去，新军爬在山坡灌木、山石掩体后面，不停瞄准山坡上的戚家军射击。
而戚家军则毫不示弱的还击。
双方在距离相距八十步左右似乎僵持住了。
朱常洛在山脚下来回转动。
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命令朱钰，在再给他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内，一定要打破八十步距离的对射僵局，突入戚家军阵地！”朱常洛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
山坡上，朱钰接过身后士兵为他装填好弹丸和火药的燧发枪，瞄准露头射击的戚家军射击。
砰！
沟壕溅起泥土，可戚家军的士兵头一缩，很快就出现了。
“混蛋！”
朱钰气的握拳砸在地面上，随手将燧发枪扔给身后的士卒：“装弹！我就不信打不准这混蛋孙子！”
朱钰很无奈。
戚家军藏在战壕中，居高临下可以只露着眼睛就能瞄准射击他们。
而他们则因为山体角度的问题，射击视角十分难找。
明明能看到对方露出的脑袋，枪口抬高，就打天上去了。
枪口压低，就打在了沟壕掩体上。
到了现在，戚家军的弓箭手已经全都藏起来了，没有藏起来的，也都在之前的对射中，站起来被‘击毙’撤出战斗了。
但朱钰清楚，戚家军的损失一定比他们小。
一千五百人投入进攻。
现在只剩下不足八百人了。
他估摸着，戚家军最多损失两百人，甚至都不到。
“大人，指挥使命令，限你一炷香时间，打破僵局！”这时传令兵带来了朱常洛的死命令。
朱钰看了看，一咬牙命令道：“传令附近的把总，看老子的动作，只要老子站起来，所有人跟着往上冲！这次冲不上去，虽然不会杀头，但是事后老子跟他没完！”
呜呜呜……
很快，号角声率先响起。
朱钰猛地站起，举着刀大喊：“冲啊！”
“冲啊！”
“冲上去，冲垮戚家军防线！”
……
“混账！朱钰干什么吃的！之前演练的战术都吃到狗肚子里吗！”朱常洛在下面看到后，气的跳脚。
砰砰砰……
果不其然，朱钰带着数百人起身冲锋，战壕中大量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们，并且还有大量心幸存的戚家军弓箭兵起身还击。
数百人眨眼间损失过半。
朱钰被人拉着退回出发点的掩体后面。
“剩下的人跟我上！”朱常洛在山脚下站不住了。
在这么下去，不但打不出明军威武，还会助长了布延的野心。
戚家军防守的算是不错，可落在朱常洛眼中，实在是太中规中矩了。
在这种情况下，戚金应该领兵发起一起反扑，主动进攻。
一口气把新军冲到山脚下也好啊。
这样才能打出气势，才能真正震慑鞑靼人，现在这样子，中规中矩，和以往与鞑靼人交战有什么不同？
朱常洛看着战场局势，心中有些埋怨戚金。
不过这也让他看清楚了如今大明军队的现状。
即便是戚家军中这种军中中流砥柱都严重进取心不足，明明已经占据优势，只要付出一点轻微代价，就可以把新军赶下来，可就是从将领到士兵，严重缺乏进取心，习惯了依托掩体防守，谁都没有往主动进攻方向思考。
只等着敌人疲惫了主动撤退。
他现在没办法让戚金这么做，那就只能让新军冲上去。
打一场震慑布延，震慑人心的进攻！
“呵呵，明军也不过如此，进取心不足！老大帝国两百年至此，永远活在昔日的荣光中！”果不其然，朱恪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褚英在僵持发生后，就回过神来。
他敏锐的抓住了明军进取心不足，主动进攻就畏畏缩缩。
与他们建州女真对比，明军似乎也就不足为惧。
“彻辰汗，此时不有所作为，更待何时呢！”就在布延闻声看来之际，褚英忽然猛地呵斥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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