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外。
三皇子朱常洵很自来熟的从文华殿的方向走来。
看到站在宫门外,拎着食盒的侍女,摆了摆手,吩咐道:“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等着了,告诉母妃,不要再做这种无用之功了。”
侍女犹豫一下,微微一福,应喏后离开。
朱常洵抬头看了眼坤宁宫的匾额,踏步走了进去。
“拜见三皇子。”
“三皇子。”
……
坤宁宫内行走的侍女太监碰到朱常洵,总是很讨喜的问好。
朱常洵胖乎乎的脸上,挂着笑容,点头与皇后身边的人打招呼,同时悄悄将一颗颗金豆子塞给对方。
一路撒出数十颗金豆子,朱常洵才来到坤宁宫殿外门口。
“儿子朱常洵拜见母后。”
不久后,陈矩从里面出来。
朱常洵佯装惊讶道:“陈大监也在,父皇在母后宫中?”
陈矩看着面前这位胖胖,相较于长皇子,出手大方,让宫中上下都十分喜欢的三皇子,心中明亮着,他十分清楚,这位三皇子,近期如此频繁的来坤宁宫的原因。
尽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内阁辅臣都得敬着。
可陈矩为人忠心低调,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皇帝的奴才,一个太监。
陈矩微微躬身,平和说道:“三皇子,圣上让你进去。”
闻言,朱常洵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早知道父皇在,我就不来了。”
这话不低不高,却保证陈矩听得到。
陈矩微微一笑,并未做声回应。
陈矩将朱常洵带到帝后二人面前后,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泥塑。
朱常洵连忙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母后,这是儿臣为你捣鼓来的千年辽东参,母后怀孕,吃这个东西,最是滋补。”
王皇后看着这位十分会做人,在宫内上上下下都十分讨喜的皇子,心中叹了口气,不由想到了朱常洛。
那位相比这位,就不如这位嘴甜会来事。
当然,那孩子就算是想学,那也没有这个资本。
他们母子,连过冬的木炭都拮据,有哪来的金豆子,在宫内上上下下的撒呢?
这皇宫是十分现实冰冷的。
不能给奴才们带来好处的主子,奴才们都敢冷言冷语对待。
反观朱常洵,有个受宠幸的娘,母族在外面也多次被皇帝加封,掌握实权不说,更拥有着庞大的产业。
二人一个就像是家大业大,有着各种人际关系背景的富家少爷。
一个就像泥土里长出的寒门子弟。
“你这孩子有心了。”王皇后笑着接过精致的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白白净净,明显是上等千年辽参。
她又冲朱常洵笑了笑。
朱翊钧坐在一旁很满意儿子的表现,却板着脸询问道:“今日文华殿听儒臣讲读经书后,准备做什么?”
“儿子准备休息片刻,看望母后后,去看望母妃,然后再读史。”朱常洵乖巧的应答道。
王皇后注意到,丈夫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心中又一次叹了口气,手轻轻的摸了摸小腹,更加希望肚子里的是皇女。
文华殿听儒臣讲经这是培养太子的规格。
张居正摄政朝堂的时候,皇帝就是每日去文华殿听儒臣讲经,然后再读史。
三皇子朱常洵这番话,岂能不让丈夫满意。
“去吧,另外告诉你母亲,让她好好反省,不要整日遣侍女给父皇送什么亲手做的吃食,她会不会做吃食,难道朕还不知道?”朱翊钧温和说着,语气渐变凌厉。
朱常洵听着却极为高兴,连忙作揖道:“儿臣记住了。”
在他看来,父皇这番话,分明就是提点母妃。
现在要忍一忍,低调!
朱常洵告退从坤宁宫出来后,就来到延禧宫,远远地,在宫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训斥声。
“没用的东西!给陛下送膳食都送不出去,这么笨的东西,大老爷怎么就把你送入宫中给本宫做贴身侍女!”
“都是该死的朱常洛,要不是他杀了小翠,本宫怎么会用你这么一个蠢货!”
“滚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
宫娥太监们战战兢兢踩着小碎步跑出来后,朱常洵才进去。
他注意到,表兄郑养性也在。
“大兄。”
“三皇子来了,快劝劝娘娘,当今也只有两个人能让娘娘消气,一个是三皇子,另外个就是陛下了。”郑养性故意提高声音,指了指帘子后面。
话未落,帘子掀开,郑氏从内里走出,美眸瞪了眼侄子:“养性,是不是觉得姑姑很蠢!”
“侄儿岂敢!”郑养性连忙苦笑躬身。
郑氏轻哼一声,走到儿子面前,询问道:“听大儒讲经辛苦吗?母后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糕点。”
“娘我不累,倒是娘,儿臣刚刚从坤宁宫回来,父皇让我告诉你,以后不要让宫女送膳食了,你会不会做膳食,父皇一清二楚。”
郑氏白了眼朱常洵:“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娘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朱常洵亲昵讨好笑着,拉着郑氏的手,安抚道:“娘你就别无端生气了,这段时间,我们母子就低调些,这也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让我去文华殿听大儒讲经,就是最好的证明。”
郑氏这才笑着白了眼儿子。
扶着母亲在软塌上坐下后,朱常洵伸出手,说道:“母后,你给的金豆子,我都撒完了。”
郑氏笑着从袖口取出一个锦绣荷包,将整个荷包都递给朱常洵,叮嘱道:“不要舍不得,也不要心疼这些黄白之物。”
“你只要记住,财可通神,对待给你讲经的廷臣,一定要执弟子礼,谦卑有加,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大明朝最德才兼备的皇子。”
“要向你父皇一样,学习帝王心术,这些你将来都用得上。”
“儿子记住了。”
“去吧。”
待朱常洵走后,郑氏对侄子说道:“养性,回去告诉你爹,让他通知辽东的高淮,多准备些黄白之物。”
“朱常洛那个卑贱都人子在本宫的延禧宫闹事,廷臣们的态度罕见出现分化,这正是你表弟的关键时刻。”
“高淮是从我宫中,经我推荐才得以为陛下去辽东分忧,他将来的前途是与三皇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转达高淮,若是能助三皇子成事,现在陈矩的位置,将来就是他的。”
……
于此同时。
塞北。
两支大军在草原上相隔一里对峙着。
帅旗下。
努尔哈赤看着对面的汗旗,桀骜阴霾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嘲讽道:“既然遇到了彻辰汗,索性就去见一见。”
驾!
话音落下,努尔哈赤催马向前。
对面,布延也冷哼一声,催马上前。
二人各带几名心腹在两军中间相遇。
“努尔哈赤,你无辜进入我察哈尔地界,难道是想要开战不成!”布延率先开口,冷冷质问。
努尔哈赤毫不示弱冷笑道:“彻辰汗误会了,本贝勒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保护我未婚妻母族安全,请彻辰汗将叶赫部交出来!”
努尔哈赤也不知道叶赫部到底去了哪里。
但这并不妨碍他向布延发难。
哈哈……
布延不由仰头大笑:“原来你是寻叶赫部,叶赫部的下落本汗恰巧知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太平寨关外了!”
布延在返回途中,听沿途部落告知叶赫部南下的消息,然后派人追查,才知道叶赫部直奔太平寨方向了。
“努尔哈赤,你的未婚妻恐怕与你并不是一条心,否则叶赫部怎么会忽然南下,本汗甚至怀疑,这一次本汗的大败,都是她们出卖了本汗!”
“就是不知道,你的未婚妻,会成大明何人的新妇!”
努尔哈赤听闻叶赫部的消息已经十分震惊。
再听布延后面的话,顿时大怒。
冷哼一声,嘲讽道:“彻辰汗,东哥是天命之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不是谁得到东哥,都能验证第一句可兴天下的箴言!”
“你彻辰汗不行,大明也不行!”
布延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不过他不敢轻易动手,他的大军新败,士气全无,虽然人数多于努尔哈赤,可真的打起来,恐怕胜负难料。
布延警告道:“努尔哈赤,本汗给你一天时间,从本汗的地盘滚出去,否则别怪本汗不客气!是你在挑起察哈尔和你建州之间的战争!”
话罢,布延挥鞭驱马,转身返回本阵。
努尔哈赤目视着布延领兵向西北方向远去,面色阴晴不定。
“撤!”努尔哈赤咬牙沉默许久,阴冷怒斥道:“查,传讯蓟州所有的细作,不惜一切代价,给本汗查清楚,东哥的下落,还有叶赫部南下的原因!”
努尔哈赤不相信,叶赫部不投靠同为女真的建州,竟然去投效视他们为野蛮的大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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