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分定

事罢，魂归肉身，我一瞬间就惊醒了。我对于赵颐，原本不过是利用，可他的抬手动作，却一遍遍在脑中翻滚，还有他锋利又温润的唇触碰上肌肤的感觉，连我的肉身都印上了他的痕迹。是因为他乃天子么，还是我在那一瞬有些失神？我无法停止去想。又闪过令壬素日温柔的眼神，心头竟有些不舍。此生转生为人，本就为伤人心，非要将痴心人伤透了，才些微可解我对人族的恨。想到这层，心总算硬了下来，决意必要谨慎，不得动心。

茉裁听到我在床上的响动，立马就从外房进来为我服侍。

“碧雯昨夜来回，事已办妥。”

我恍惚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重新整理起精神，说道：“咱们谋划这么久，定要一击击倒夫人，为研霞讨个公道。”说起研霞，我不得不挤出几滴热泪，茉裁见了也十分动容，还道是我真视研霞为妹妹，不惜谋篇布局只为个下人。

“姑娘不如宽心些，逝者已逝，姑娘极力为研霞寻个说法，想研霞有知，定为姑娘求永世的福报。”茉裁说着就扶我起身梳洗，铜镜里的佳人，因昨夜分身耗力显得有些苍白憔悴，我便吩咐茉裁，你去和厨娘吩咐一声熬一碗红枣益血汤罢，近日用神，我这气血亏的毛病想是又发了。茉裁就叫二等丫头银墨去了，她便留在房里替我梳洗。自研霞没了，也只有茉裁一人得我信任，因此免不得她大小事务亲为。就对她说道：“真是委屈你了，做事又周全，研霞虽去了，有你在，我甚是安心。”

茉裁浅笑，“能侍候姑娘这样待下如亲的主子，才是茉裁之福。姑娘今天不若穿水青色吧，日头渐毒，穿得清丽更好看。”

我本就不甚在意穿着打扮，也就随她去了，忽的想起什么，当玩笑问她：“好茉裁，你这样懂花样打扮，将你送入宫做主子娘娘可好？”

茉裁果然被逗乐，一边将篦子浸到玫瑰水里替我篦发，一边回我：“姑娘又来打趣了，说句实话，姑娘才是宫里主子娘娘的模样，茉裁只愿做姑娘身边的丫头，府里是府上的丫头，宫里便是宫中的丫头，只要在姑娘身边，茉裁就开心。”

等她将发髻绾好，我就起身握住她的手，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得争个好前程，才可能为你日后择个好人家。”

总算穿戴好了，照例是去梅氏那里请安。刚进去，就看到李袖瑾早早到了，她今日一扫之前的疲态，身穿桃朱描牡丹样式的衣裳，格外精神焕发，和令壬、梅氏不住说笑。她一见我到了，拿眼瞥了一瞥，嘴角暗笑。仿佛在说昨夜和令壬如何恩爱缱绻。我也懒理她一副得志的模样，先是恭敬地和令壬、梅氏请了安，才对着李袖瑾说：“夫人大安，想来将军已然和老夫人、夫人说了提前婚宴的安排，昨个令将军对小岚说可怜夫人忙前忙后操持，晚上就想着帮夫人一道商议。今瞧着夫人气色焕发，必然具事妥帖了。”

李袖瑾原先笑着的脸即刻僵住了，她这才知道昨夜的温存不过是我施舍的，脸上一股怒气又不好发作，只好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我的话。

“婚宴早已安排妥帖了，就算提前到明日，也不会委屈了岚姑娘嫁到令府。只是这婚服不大容易，原先还有一个多月的空余赶制，如今往前了十几日，就怕绣娘为了赶工顾不得十分精致。”

梅氏听了有些不快，说道：“那可不行，女孩子出嫁，别的省简些尚可，婚服头饰这些面里上的断然不能差了。时间赶就多找些绣娘日夜交替，银子什么的直接从我这里拿。”

李袖瑾自然不会要梅氏的银子，争着说：“我已命人全城多找工夫不错的绣娘了，若是婚服绣得好了，老夫人赏我些银子即可，绣娘的工钱自然是府上花费。”

梅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她有心让我和令壬自在些，就对着李袖瑾说道：“得了，你今儿一早就过来陪我说话，我全然知道你孝顺，回去再补个回笼，晚些我再去瞧你。”

李袖瑾还有些闷气，就独自回房了。梅氏对着令壬说道：“我儿，你中毒初愈，我看你这几日从朝廷回来总是一副愁容，老身也听到些风声，到时候打起仗来，君上免不得命你在外。母亲着实担心你的身体，也担心令家血脉几时才能稳定。你不若趁着这几日身子好些，多去小岚那坐坐，你夫人如今身子也亏虚，想来有喜还是不易。”

听着梅氏如此直白，我真是强忍不住，看到令壬依旧一副寻常模样，不觉对他有些敬佩。“母亲担忧的是，正因我朝有难，时局不定，儿子才想早日和岚儿办了婚宴，至于血脉一事，儿子认为上天自由安排，母亲静心等待便是。”

我趁机附和，“将军所言不错，适才夫人说的婚服赶制，其实小岚倒有一个主意，既不用将婚服送出府，又能在这几日完工。”

“哦？小岚有何妙计？”梅氏问道。

“咱们府里精针线的丫头不在少数，碧雯就是这方面一等一的丫头。我想一件婚服需要费心思的或许只几处，其余的就交给三四个信得过的丫头细细缝制。咱们府上宴饮少，丫头们闲下来的时间也多，不若就单给碧雯并其他丫头一间厢房，只专心做这一件事。我们时时看着也放心，有不合适的也好当即改了。老夫人以为如何？”

“甚好，你一并安排便是。”

“那还请老夫人、将军一起同夫人一道择些丫头吧，不若未时一刻午觉醒了，咱们一起去夫人房中，将伶俐些的丫头都聚起来，一个个问了拿手的工艺才好。”

说定之后，我就只等李袖瑾此次如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