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儿子在大学（1）

秦大可的儿子叫马驹，马驹有个大名叫秦重，是他自己起的，秦大可觉得秦重这个名字和醒世恒言里那个卖油郎同字，从来不叫，只叫他的小名马驹。

有言道：富人爱骡马，穷汉惯娃娃。自打妻子丽婉过世后，秦大可便将双重的爱倾注儿子身上，啥活都不让马驹做，一门心思考大学。马驹也争气，高考时一举突破重点线，被南京一所著名大学录取。秦大可脸上荣光呀，满心欢喜地坐在妻子的坟头给她报喜：“丽婉，我们的儿子考上重点大学啦，你在九泉之下也该合上眼了！”

很快就到第一学年的暑假，马驹给秦大可打来电话，说他不准备回家了，要在学校预习下一学年的功课。秦大可甭提多高兴，心想自己的孩子真是个好苗苗，暑假也知道学习，看来穷山窝飞出的金凤凰就是不同凡响。但马驹让秦大可给他汇2000元过来，说是吃喝拉撒要用。

秦大可犯了嘀咕——他平常每月给马驹500元生活费，暑假只有两月时间，1000元足够了吧，为什么要2000？但秦大可疼爱马驹，心想娃娃一定有啥难处，就到隔壁胖嫂那里去借。

胖嫂心有疑虑地说：“暑假学的什么习？不是怕劳动在学校躲清闲吧？何况还要这多钱，莫非要做出格事！”

秦大可哈哈大笑：“这你就多心了，马驹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优等生，要钱一定有要钱的道理，还是匀给他吧！”

胖嫂迟疑半天，拿给秦大可2000元，可不无担心地说：“不是我不想拿钱，只是觉得这钱要得蹊跷，要知道现在的孩子是水做的性，只知享乐不愿吃苦！”秦大可不屑地说：“你放心，马驹不会出事！”

暑假一过，马驹又打来电话，说学校催要学费，让秦大可赶快给他邮7000元。秦大可又一次犯了嘀咕：学费不是5000吗，怎么要7000？但秦大可还是相信儿子，七挪八借凑够7000元给马驹邮过去。

短短两三月时间支出近万元，秦大可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困境，往后的日子只能指望那块果园，因此，从早到晚，他都在果园忙活。

这一天，秦大可正给苹果树剪枝、修苗，胖嫂站在地头喊他：“大可，你的电话，是马驹辅导员打来的，赶快回去接吧！”

秦大可离得远没听见，胖嫂高喉咙大嗓门骂上了：“秦大可，你的耳朵叫驴毛塞了不成？人家给你说话你带理不理？”秦大可这才听见胖嫂喊他，连颠带跑赶过来问有啥事，胖嫂把前面的话重复一遍。秦大可一怔，立即向胖嫂的小商店跑去。

秦大可家没电话，平时和儿子通电话都在胖嫂的小商店。他边跑边想：马驹的辅导员有啥事？秦大可去年送马驹上学时见过辅导员，她是个女的，叫蓝佳莹。蓝佳莹很同情秦大可这个既做爹又做娘的庄稼汉，说马驹有什么事，她一定和秦大可联系。马驹入学一年多，蓝老师没有联系过，现在突然打电话，准有什么紧要事。

秦大可连颠带跑赶到胖嫂的小商店接完蓝佳莹的电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胖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把将秦大可从地上提起来数落：“没出息的货，哭哪门子丧，啊？”胖嫂是个习武人，手上的力道了得，将秦大可提溜到一条凳子上按下去，道：“电话里说些什么，使你老牛吵犊嚎啕不止？”

秦大可凄凄哀哀：“马驹这碎崽子要气死我呀，暑假没回家要了2000元泡网吧，到现在无故不到校十门功课不及格，学校要开除他，蓝老师才给我打来电话！”

胖嫂一脸惊色，随之抱怨秦大可道：“当初我就怀疑他要钱有问题，你却说我多事，这下好了，牛从背坡吆上来了！”说着用指头在秦大可额头上点着：“马驹走到这一步八成是你惯的，要是丽婉在，绝不是这个样，她是严母。可你那，对马驹逆来顺受，要胳膊不敢给腿，就连洗脚的事也为他包下来，如今惯成刮地皮，你嚎什么嚎？我看这家伙是属核桃的，得砸着吃！”

秦大可被胖嫂一数落，霍地站起来道：“非卸狗日一条腿不成，我在家省吃俭用给他挣学费，兔崽子却挥霍无度不走正道，我的命咋就这么苦……”说着又哭。

胖嫂一声断喝：“八尺高的汉子就知道哭丧？顶个屁用！”这么说着眉头一皱：“我看你去趟南京，求学校不要开除马驹，就这根独苗，不能看着他夭折！”

胖嫂塞给秦大可2000元：“钱拿路上花，不够给我打电话！”秦大可泪眼惺忪地看着胖嫂：“你独身一人也不宽松，这钱……”他想把钱退给胖嫂，胖嫂在他手上打了一把：“装什么硬葱？还不快去赶火车……”

秦大可满腹心事地登上开往南京的火车，想到妻子过世后胖嫂对自己和马驹的关照，禁不住流下感激的泪水——马驹，你这个王八犊子，伤害你爸没有什么，但如何对得起疼爱你的胖姨？不是胖姨从中帮衬，你还上什么大学？老老实实在家务农吧……

秦大可一路叹息，一路寻思，第二天上午便到学校。他没去见蓝佳莹，倒先进了马驹宿舍；眼见为实，秦大可想看看马驹到底干什么。

宿舍里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耳朵上挂着耳塞听音乐，一边听，一边手舞足蹈地嘴里乱哼哼。秦大可喊了几声眼镜没反映，走到跟前躲了跺脚，眼镜才摘下耳塞看着秦大可：“你……干吗？”

秦大可嘿嘿笑道：“同学，马驹是不是上课去哪？”眼镜勾着脑袋看着秦大可：“马驹？什么马驹？我们这里没有马驹？”秦大可急忙接上话头：“哦，是秦重，他的小名叫马驹，我一直这么叫！”

眼镜又勾着脑袋看了秦大可一眼：“这么说你是秦重的父亲？哈哈，”眼镜学生突然讪笑起来：“你家秦重能去上课？他和我一样，不着教室的边……”

秦大可一怔：“不着教室的边上哪里去了？”眼镜不屑地说：“还能上哪，泡网吧呗！”秦大可的热血腾地冲上天灵盖：“狗日的碎崽娃，他上哪家网吧？同学快告诉我，看我不把他劈成碎片！”

眼镜老道地耸耸肩头：“家长怎么都这般凶？我们学校泡网吧不是稀罕事，因此才有了你们这些家长陪读。大伯既然来给秦重做陪读，发哪门子火呀？要和风细雨才对。不要像我妈在外面租房给我作陪读，却把我当犯人看管，物极必反嘛，这不，我妈跟前跟后地盯着我，还不是被我溜出来那？哈哈哈……”

秦大可气得眼睛发绿：看样子这小子也不是好鸟，竟把我当成家长陪读？娘的脚，大学还有陪读？八尺高的汉子陪个鸟读？秦大可不想让这事闹心，急于要知道马驹的下落，涎着脸拿出30块钱递到眼镜跟前道：“同学，你一定知道马驹的下落，把这钱拿上，带我去找他行不？”

眼镜一脸坏笑：“你这不是行贿吗？行贿也不行，我真不知秦重的下落，要是知道也不告诉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秦大可一脸怒气：“什么大学生？简直是油条！”说着愤愤不平地离开宿舍去找蓝佳莹，刚一出门，就见蓝老师从那边过来了。

蓝佳莹一见秦大可，老远里便打招呼：“秦师傅，几时来的？”眼镜听见辅导员的声音，慌忙从窗户跳出去了。这边的秦大可“扑通”一声给蓝佳莹下了跪：“蓝老师，你得救救我家马驹，千万不要开除他，孩子他没娘呀！”

蓝佳莹泪眼湿睛，慌忙把秦大可扶起来说：“不要这样秦师傅，我已经给学校说好了，再给秦重一次机会，可这孩子好久不见踪影，我才给你打了电话，这不，我正找他呢，秦重在不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