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林府。
林如海听到林陌带回来的消息。
很奇怪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波澜。
林陌皱了皱眉头，问道：
“槐安府官商勾结、囤积青盐、哄抬盐价。”
“你早就知道？还是......你也参与其中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是，我早就知道。”
“但我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
林陌略略放下心来，说道：
“那便好。”
“你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去除根，反而去打击什么盐匪，是何道理？”
“官逼民反，没有槐安府上下沆瀣一气，又哪里会蹦出来什么盐匪？”
林如海惨笑一声：
“陌儿，你觉得爹斗得过他们吗？”
“江南官场的水有多深你知道吗？”
“爹的确是握着直达天听的密折。”
“可......”
林如海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可就算皇帝，也斗不过太上皇！”
“江南官场背后站着开国勋贵，开国勋贵背后站着太上皇！”
“你个小孩子家，除了一腔热血，你什么都不懂！”
林陌笑了...
他倒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背后的这一面。
什么江南官场、什么开国勋贵、什么皇帝、太上皇......这些隐秘而高级的朝堂之事，真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林陌直接问道：
“你既是开国勋贵家的女婿，又是新皇指派的巡盐御史，那你到底是哪一派的？”
林如海愕然半天：
“我？陌儿......”
“官场上的事情，是能用非黑即白来区分的吗？”
可林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以前或许不是，但现在是了！”
“皇帝给你的复折，实际上已经就是在逼你亮明态度。”
“要不然站新皇，向江南官场开刀！”
“要不然站勋贵，‘不能干换人’！”
“两皇相争，底下的人不允许存在骑墙派！”
“所谓的剿灭金湖盐匪，只不过是表面借口而已。”
“槐安官商之事不解决，金湖盐匪永不可能剿平。”
“你真的不明白？”
“皇帝既然知道金湖盐匪，会不知道槐安官场之事？”
“你想拖，一直拖要拖到什么时候？”
“很显然皇帝已经等不及了！”
“这次的事，对皇帝来讲是一个搅动江南官场的机会。”
“他在逼你站队！也在逼你出刀！”
林如海沉默不语。
林陌斩钉截铁道：
“在权力的游戏当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中间地带！”
“我告诉你，放弃对太上皇和勋贵的幻想！”
“旗帜鲜明站新皇的队！”
“新皇既然点你为盐鹾，就已经向世人宣布了，你是他新皇的心腹！”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职位代表着什么。”
“你以为，坐在这个位置上，仅仅是替皇帝捞点钱就完事了吗？”
“你以为你手上直达天听的密折是每隔一段时间向皇帝请安用的吗？”
“呵呵，听我的，纳投名状，向江南官场开刀！”
“太上皇没几年好活了，开国勋贵也没几年折腾了！”
林如海吓得急忙去捂林陌的嘴：
“儿呀，你要害死我？”
林陌一把推开林如海的手臂，冷冷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但现在，你必须向槐安府六县官吏动刀！”
“否则，儿子可就要和金湖盐匪站在一起，造这天下的反了！”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四王八公十二侯那一票老勋贵，我是必定要杀的。”
“至于你......是趟雷池博一条向上的通天路，还是被儿子连累诛灭九族，你自己选吧！”
林如海心中狂跳，浑身哆嗦。
所有人都在逼他......
江南官场在逼他......
新皇在逼他......
现在就连儿子也在逼他......
林如海默然良久才向林陌说道：
“槐安之事，最多只能查到知府一级！”
“再往上，会牵连到江南省巡抚和布政使......那是新皇也啃不动的硬骨头。”
这话算是下定决心了。
林陌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搬倒一个知府就不错了。”
“省一级封疆大吏，现在确实啃不动。”
“但，只要干翻槐安府这帮官渣子，咱们得目的就达到了！”
林如海想了一会儿，谨慎道：
“儿子，爹手上可就只有一封密折可用。”
林陌说道：
“我知道。”
“既然要对槐安官场开刀，那么江南一省所有的官场资源都不能再用，就连士林的资源也不能用。”
“这本就是一场孤军奋战的斗争！”
林如海思前想后又犯了优柔的毛病：
“陌儿......爹想了想。”
“我虽然有直达圣上的密折。”
“但新皇必然不会直接参与，只会拿我做刀。”
“他不愿意与太上、与勋贵直接翻脸的......”
“以我一人之力应对整个江南官场，这胜算几乎等于没有啊！实在太过凶险了！”
林陌笑了笑：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赢则更进一步，输则一无所有。”
“但若不上赌桌，咱们林家从此便失去了上桌的机会。”
“甚至......连做刀的机会都没有！”
从怀中取出那面流云卫银牌拍在桌子上：
“你说实力不够，倘若再加上这个呢？”
“再加上足以媲比数千精锐大军的武道高手呢？”
“再加上槐安府九十万老百姓的民心所向呢？”
“新皇想拿你做刀，可在我眼里......”
“谁是谁的刀还不一定呢！”
林如海大惊失色：
“陌儿你......”
“唉！”
“好！”
“咱们爷儿俩豁出去，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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