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海理论

“吾名为巴，别人曾经称呼我为巴御前。尽管此身早已献给了义仲大人，但现在乃是侍奉您的从者。”

灵光逸散。

左侧，银发赤瞳，身披铠甲的绝美女子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

干练肃杀的气质和宛如大和抚子般的温柔，两个极端在她的身上完美地融为一体。

毫无疑问，是一位可靠的女将军。

“啊啦，到我了呢。我是尤瑞艾莉，嗯，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大人”哦～”

“既然一生如此短暂，就抓紧时间好好给我找一些乐子吧。”

右侧，淡紫色长发的少女慵懒地开口道。

古典的希腊风长裙将少女的身躯衬托得完美无瑕，天使般的面容搭配高洁纯真的气质，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少女都是“理想”的化身。

闻言，四宫辉夜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身边默默将手机揣进口袋中的少年。

虽说自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但是，等到真正面对历史神话中的英灵时，还是会无可厚非地产生紧张的情绪。

而且……

为什么我会召唤出两位英灵啊？！

一旁，雪辉岚无视了辉夜大小姐求助般的希冀目光，低头沉思起来。

现在的情况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四宫辉夜运气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万中无一，触发了极为罕见的连锁召唤。

即“在只有一个灵基的情况下召唤了两位灵基相近的从者”。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件事也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召唤两位从者，也就意味着需要供应两倍的魔力，这样巨大的消耗量，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牌魔术师都会感到力不从心。

更别说，四宫辉夜只是一位魔术资质卓越的“普通人”罢了。

不过——

凡事皆有例外。

眼前这位自称为“女神大人”的娇俏少女，可不是一般的英灵。

不，她不是英灵，而是一位神灵。

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与神话中，左右着世间万物，货真价实的神灵。

以普遍理性而言，正常情况下神灵是不可能以从者的身份降世的。

就像人类也无法将自己装进蚂蚁的身体中一样，这是位格层次的不同。

当然，尤瑞艾莉能够在此现世，也就说明了这种情况并不是绝对。

如果神灵的实力太过弱小，甚至几乎没有战斗力，那么，即便是从者的身躯也可以承受祂们的位格。

眼前的紫发少女便是如此。

希腊神话中的戈耳工三姐妹的次女，飞翔之女，海神福耳库斯的女儿。生来就是魔身，具备不老不死的能力。

男性憧憬的具象化，集无垢与纯粹为一身的美丽少女。

作为位列古代希腊众神的一位，本来，是不能作为从者被召唤的。

而且，作为永远的美貌的代价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弱的神灵……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女神，却伴随着从者化而变得稍微强了一点点。

对Master会展露出如同清新之风的笑容。

但是，实际上这只是因为在见证其走向灭亡的过程而觉得有趣的缘故。

“好不容易见到久违的人类，才想好好看看他们受苦的样子啊～”

绝对是性格十分恶劣的恶趣味女神。

不过，实力弱小也好，性格糟糕也罢，雪辉岚看中的，实际上只有一点。

那就是——尤瑞艾莉神灵的身份。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以从者身份现世的神灵，魔力等级都是最高级别的EX。

这意味着，尤瑞艾莉不但不需要御主为她提供魔力，她本身也可以作为一个魔力源为其他从者供魔。

一位魔力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号充电宝，也算是解了此时御主们尚未学习魔术，无法为从者提供充足魔力的燃眉之急。

至于另一位英灵，巴御前。

在樱岛历史上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女将。

原名中原巴，是出现在《平家物语》《源平斗诤录》和《源平盛衰记》等军记作品中的女武者。

拥有能空手拧下人类首级程度的臂力。以力大无穷而著称的敌军武将·御田八郎师重的首级被她拧下的轶事也实际存在。

传说中，巴御前拥有鬼族的血脉，情绪激动时头顶象征着鬼族身份的长角就会显露。

这也是她拥有异于常人的怪力的原因。

作为从者，巴御前的实力并不算突出，大致拥有二流英灵的水平。

不过，相较于其他英灵千奇百怪的性格，巴御前可以称得上温婉可人、忠贞不渝了。

当然，前提是不要随意提及她的往事。

…………

“巴御前大人，尤瑞艾莉小姐，我是你们的御主——四宫辉夜。”

“截止到召唤出你们的前一刻，我都还只是一位普通人，对于从者的事情也并不是很了解。总之，今后请多多指教。”

清冷的女声不卑不亢。

辉夜大小姐微微躬身，礼仪无可挑剔。

身为近乎全能的四宫家族大小姐，四宫辉夜涉猎的史书经典数不胜数，大名鼎鼎的巴御前和“飞翔之女”尤瑞艾莉她自然也都有所了解。

尽管雪辉岚曾对她说过，自己手背上的这六条“令咒”可以强制命令从者做任何事情。

哪怕下令让从者自杀，他们也不得不遵守。

不过，以主仆的方式命令从者做事，用令咒作为威胁的手段，这无疑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作为财阀之女，洞察人性和利益最大化已经成为了四宫辉夜幼年时的必修课。

主仆关系太过僵硬死板，即便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自尊，更何况历史神话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所以，相较于主仆，四宫辉夜更希望能够和自己的英灵成为“朋友”。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在不使用令咒的情况下，仍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

“直接称我为巴御前便好，Master。”

巴御前淡淡地笑了笑，玫红色的眼眸眯成一轮月牙。

“巴说的是呢，可爱的Master。”

尤瑞艾莉的玉手轻轻合拢，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无论是叫我尤瑞艾莉，还是‘女神大人’，我都可以接受哦～”

“咳咳……”

站在一旁被当做背景板的少年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

“虽说我不太想打扰你们主从之间培养感情，但是，恶心的家伙就要来了，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为妙。”

雪辉岚看向迅速黯淡下来的街道，幽邃的目光紧紧锁住了黑暗的尽头。

恶心的家伙？

四宫辉夜有些疑惑。

少女来到窗边四下张望，可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雪辉同学，你是指什么怪物吗？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是正常的，你体内的魔术回路才刚刚激活，灵视等级不高，暂时还看不见更深层次的东西。”

一旁，尤瑞艾莉柳眉微皱，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嫌恶的神色：

“确实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向周围散发着恶意。那股腥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巴御前也从背后取下长弓，白皙的素手轻轻搭住弓弦，面色凝重地看向窗外。

雪辉岚平静地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四宫，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深海理论吗？”

“记得。”

四宫辉夜的记忆力很好，在秀知院堪称人形计算机，即便是极其微小的细节，她也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每个人都生活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有些人密度比较小，处于海面。”

“他们所看到的，是明媚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和美丽的海景。”

“而有一部分人，则太过沉重……”

“他们会因为某些事情，开始下沉，见证海洋的深邃与黑暗。”

“沉得越深，便越能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并且——”

说到这里，四宫辉夜轻轻吸了一口气，鲜红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下沉者，永远无法上浮。”

“回答的不错，可惜没有奖励。”

大敌当前，雪辉岚却没有一丝紧张的神色，漆黑的眼眸古井无波，令人胆寒。

“所以啊，四宫副会长，你应该早就明白了。”

“当你做出这项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沉，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

“那么，身为本世界的第二位御主，肩负修复人理重任的你，是否已经做好面对‘真实’的准备了呢？”

这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吧？

四宫辉夜是一位十分理性的少女，在她做出这项决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应该承受的风险。

哪怕心中仍有着面对未知的恐惧，此时此刻也不能再退缩了。

而且——

少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雪辉同学，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我准备好了，雪辉同学。让我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吧。”

“即便前面是地狱？”

“即便前面是地狱！”

斩钉截铁的回答在耳边回荡，雪辉岚沉默片刻，俊郎的脸庞上突然扬起一抹笑意。

“四宫，你果然很有天赋。”

“那么，便如你所愿……”

少年左手虚托，一本破旧古朴的魔导书在空中凭空具现，悬浮于他的手心上方。

湛蓝色的魔力从少年的指尖流淌而出，在魔导书上方汇聚成了一座魔法阵。

四宫辉夜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而后，一股温热自眼角流下。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竟然是鲜血。

“别乱看，四宫。”

雪辉岚轻声提醒道：“这是一位英灵宝具的投影，你连基础的魔力调动都没有掌握，是无法窥探高等奥秘的。”

“不然……会死的。”

幽幽的嗓音让四宫辉夜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没有去辩驳什么，而是乖乖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雪辉岚才是行家。自己对魔术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没有发言权。

唯一能做的，只有乖乖听话，不给雪辉岚增加负担。

既然不能看，那就不看了。

四宫辉夜将目光移向窗外，却发现，不知何时，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刮起了带着腥味的海风。

仔细聆听，甚至能听到潮汐涌动的海浪声。

这一刻，他们四人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学生会办公室，头顶那盏明黄色的灯光提醒着四宫辉夜，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还不出来吗？”

雪辉岚伸出右手，虚空一握，一根类似于德鲁伊法杖的魔杖赫然生成。

“嗡——”

魔术通过魔杖得到增幅，与天空中某颗星辰建立起了联系。

漆黑一片的夜空，隐约有星光闪烁。

启明星走入微弱的提灯，撕开了怪物的伪装。

“Master，请小心了。”

银发英灵微微一叹，出声提醒道。

手中的弓弦早已拉满，蓄势待发。

四宫辉夜逐渐睁大双眼，世界真实的一幕，逐渐在她眼前展现。

秀知院学园平静祥和的校园不知何时被一片汪洋大海所替代。

海面下，暗潮涌动。

数十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四宫辉夜。

它们的长相类似于克苏鲁神话中的深潜者，但却更恶心一些。

身披青黑色的鳞甲，体格十分健壮。

类似鲨鱼一般昏黄呆滞的双眼中，只能看见疯狂的神色。

长满尖牙，流淌着涎水的鱼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四宫辉夜试图聆听，却只听到三个字。

——克拉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