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人间又见徐夫人

雕胡饭被店伙端上来了，打尖的一碗雕胡饭，看上去就着实让人喜欢。

雕胡饭是什么吃食呢？就是用菰米所做的饭。菰是一种草本植物，常生长于浅水沼泽处，它结的籽实就叫做菰米，也叫雕胡。菰米很容易脱落，所以不能人工种植，在唐朝时，一些用心人会经常去捡菰米，捡得多了就能做一顿饭，这便是雕胡饭。雕胡饭香、软、滑，是待客的上品。段简在洛阳时，在武氏家族中效力，因为人长得俊美，人又心机权变，善于逢迎，很是得宠，因此也经常得食这种雕胡做的软饭，加上他把美貌妻子献出去是得宠之源，因此，在武氏门庭中，他因常得食雕胡饭，而被称为“那个吃软饭的家伙”，因为论文武，在武氏集团中，段简尚排不上号，只有谄媚功夫才是一流的，机变阴狠，无人能及，由此而得参与机密，得到重用。

这雕胡饭，只见于唐朝，及后来，几近绝迹。这是因为后世到了宋时，已不常见，到了明代，已罕见仅偶得听闻。这是因为菰受到一种叫做黑穗病菌寄生菌的侵袭，菰就结籽困难，不能抽穗，倒是茎部膨胀形成肉质茎。这肉质茎倒也味道鲜美，人们遂有意利用黑穗菌阻止菰开花结实，从而将病变植株作蔬菜食用，此即今人所喜食的茭白之来历。——此是后话。

雕胡饭，配上羊肉汤，加上古楼子，这就是美食绝配了。

古楼子，是权贵家庭才能享受的一种胡饼做法，它是用一斤羊肉一层一层地塞到胡饼当中去做馅，以胡椒和豆豉为调料，然后再加上一些动物的油脂，放在炉子里烤熟之后食用的胡饼，因为是一层一层的饼面与羊肉馅叠起来的做法，如同古代砌楼子一样，所以叫古楼子。

这两样吃食，对下层民众来说，不要去吃与做，就是见识一回也不容易。但对段简来说，食髓知味，吃过了，就忘不了，一看到这两种吃食名字，一闻到这种味道，就马上勾起食欲来。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大欲在前，其他一切，就“利”令智昏，自动忽略了。

当段简正闭着眼，品味羊汤与新送来的古楼子咬上第一口，那带着焦香面香与肉香混合着胡椒与豆豉的美味时，一个清越雪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突然在段简脑海里炸响：

“段大人，古楼子加雕胡饭，让你想起在洛阳的好时光了吧？”

——段大人！这三个字一被说出来，段简立马所有食欲全部退去，全身所有寒毛都立起，一股凉意从脊梁柱上往上冒，心里打了个激凌。

他下意识要去摸兵刃。

但脖子旁一凉，三寸寒铁的感觉，冰飕飕地从起了寒栗的脖子上传来，连同无尽杀气，使得他不敢动了。

他愕然望向出手与叫破自己行藏身份的对方。

对方，正是刚才背对着自己，在店铺里低头喝着酒、吃着古楼子的一个旅人食客，此时，这旅人食客头上已压着斗笠，透过笠檐阴影，一双哆如饿虎的眼睛，如燃着两朵怒焰，让段简不寒而栗，心沉到了渊底：

这人绝对是个武学大高手。

但这人，自己绝对没有与对方照面过。

这人身不过五尺，并非特别魁梧高大，但现在立在段简面前，却如一座巍峨屹立的峥嵘奇峰，有倚天之势，割玉镂雪，尽在其手中寸铁。

那柄剑匕，即眼角余光所及，便知不是人间凡品，这是不世出的绝世神兵。

段简在武氏家族中厮混，什么宝物没见识过，对于喜武之人，神兵利器也见识过不少，但这柄剑匕，也难得一见。

这，是传说中的徐夫人？这般神兵宝剑，怎会落在这个衣著平凡的旅人之手？

这人是谁？若有部属手下，也只是与他对食之人，那人也不见异常之处。

段简正在忖思，脑子中各种念头闪电般打转，寻照脱身之计，是加以收买，还是假意顺从，才见机行事，另寻制敌之策，却听对方开了口，自报名字：

“在下李十二，陇西李白，蜀中一个小县捕役，专为你而来！”

“还记得射洪通泉，龙州陈子昂，陈伯玉吗？”

——原来这人，是为龙州陈子昂，报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