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龙鱼服

洛阳与长安，是大唐的两座都城。和长安作为首都称为京城、京师不同，洛阳作为都城，则称为东都。在东都，大唐朝廷设有与京师长安里同样的各个机构，如六部衙门，如翰林苑等，以及左相右相府。

同样，在洛阳，皇帝自然常住之处是建有皇宫的。因此，洛阳也与长安一样，也有着皇城与宫城。

大唐开元皇帝唐玄宗李隆基，驻跸洛阳，平时居住在皇城宫城里，而有时，他也会忽然起心动念，白龙鱼服，带着人微服私访。这一来可以体察一下民情，观赏一下洛阳的市街景色、各行各业的营生情况，二来也看看在皇城里所看不到的街坊风物，看看市井里的红男绿女，日常百态。

这天，开元皇帝李隆基正好带着高力士微服出行，来到了天津桥，欣赏一下天津桥桥上桥下风景。随即就发现在天津桥南一家酒楼楼底下，有三五成群的民众在观望什么，听着什么，神情兴奋，还彼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开元皇帝李隆基就动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向酒楼靠近去，到了近旁，听民众介绍，才知道，原来洛阳有名的诗剑双绝楼的楼主段七娘，前来这董家酒楼，向李十二李白挑战，比试诗才诗艺与比试剑术来了。

然后，李隆基与高力士就在楼下，听到了楼上，李白朗诵的一首首诗作。

大唐是一个举国喜欢诗的王朝，首先是李唐朝廷从皇帝到大臣，都喜欢诗歌，连国朝都以诗赋取士，使得诗歌才能成为科举的一部分，不仅考试考生举子们的诗赋能力，而更多的是通过诗赋来观测大唐的学子与举子们的政事认知、政治襟怀与人生格局，以及考生们个人的生活情趣、哲思文情，了解天下士子对事物的见解。

听到李白作诗，李隆基不由心里一动，带着高力士，向酒楼里走入，举步上楼。

原本，在楼外与楼下，有酒楼中的下人堂倌等，得了店主董糟丘之命，禁止凡俗来打扰段七娘跟李十二李白斗诗斗酒，以免破坏了两人雅兴。但当酒店中人要想阻拦时，高力士先趋前低声说了一声：皇上驾到，不须作声。

那高力士身为权力中心的大太监，作为将军，自有不可违抗的威仪，他这一带着官威的低声示警与命令，那酒店中也自省得轻重，便闪过一旁，不作声了。

于是，李隆基与高力士就这样不声不响中，登楼来到了楼上，但并未贸然进楼里，而是站在楼梯上，静听里面动静。

里面，李白与段七娘说话，刚地告一段落，此时，倒也是一静。

楼上。

李十二李白见段七娘没新的动静，正准备结束这场比诗环节。

却听一个声音就在这楼房之中突然传来：

“我有一事相问。”

李白与段七娘以及白姬、绿姬等，闻声都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却见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从楼梯上冒出来，走进了这楼内。

前面之人，穿着河南府生絁对鹿纹样的衫子，戴着罗巾幞头，负着双手而入，年约在三十五六左右，颧骨微突，脸上却露着和蔼的笑容。

后面之人，骨架开阔高大，与前一人年纪相近，但低眉顺眼，气息收敛，俨然是以前面一人为主，甘为附庸之辈。

两人气质，说商贾不是，说士员也不是，比读书人多一点精悍雄猛，但比起身经百战的骄兵悍将，又多出许多宽裕温文之气。而看身上穿著打扮，则不过是中等家产之人，两人这一身衣服不奢不侈，衣料中常，但难得是干净得很。

李白向来人微微一点头，道：“不知两位有何教谕？”

那站在前面的人稍一沉吟，问道：“适才在下两人在楼外听阁下赋诗，似乎喝酒好处多多。但我有此一问，为什么人们这样喜欢酒呢？酒，喝酒究竟有什么好处？人们离不开它呢？”

李白向那人问道：“你说，人间百姓，日常生活，需要不需要圣贤之辈？”

那人说道：“需要啊。古人说，圣人不出世，万古如长夜。身在黑夜里，人，不能不举灯啊。”

李白一笑，道：“那我正好写过一首小诗，可以解答你这个问题。”

那人听后，似觉意外地“咦”了一声，若有期待地望向李白。

李白吟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那人身后的人，这时却插话道：“但这，与圣贤有什么关联呢？”

李白看了那人一眼，随即长吟道：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诗一出，董糟丘、元演、段七娘、白姬、绿姬等俱都神情震动，那在这世上想那世上万事万物，还真没有什么事比喝酒更痛快与快乐的事情了，这首诗，天下酒人，都乐于传诵了。

李白这样高声长吟诗歌，声音传到楼外、楼下，所有听到的民众，激动叫道：”快，找纸，把这诗记下来，上诗墙！这李十二李白，又有新作了！”

“真是好诗！把咱们喝酒人想说的话，都痛快地说出来了！”

“是啊，这种对酒的认知，啧，啧，啧！若不是酒中神仙，道不出这般饮酒境界来！这可是以酒证道啊！一喝酒，万事休，若天下人都这样想，还争那财富权力、勾心斗角地算计来算计去，干什么？天底下也就少了许多刀兵祸乱、战争灾难了！”

看着场中众人的神情表现，听着楼下楼外众人对李白诗的反映，才踏进楼中的这两人，细品着李白这首写酒的诗，不由都心中暗加认可：这世上，还真没有比这首诗能更好地写出酒的妙用与酒的存在价值了！看，连老天爷与土地老爷，都喜爱酒这妙物呢！

“李十二，”新进来的走在头里的那人，开元皇帝李隆基向李白注目，微笑道：“七步成诗，诗才敏捷！只是不知，还能作诗否？”

李白道：“诗么，但有名花佳人，良辰美景，加上金樽清酒相助，白自会诗思泉涌，喷发而出。郎君但请作一命题。”

李隆基沉吟：“刚才的诗，赋愁，赞酒，还夸了洛阳的牡丹。但我觉得大丈夫行走天地间，要有侠气豪情，雄心壮志！敢请以‘侠客’为题，作一首乐府？”

“乐府？”李白问，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点头道：“若作乐府，在下不才，略知音律。愿以羯鼓击乐！”

李白略一思索，颔首：“好，那在下就作一首以侠客命名的诗！”

李白向场中人说：“请备笔墨。”

段七娘既然是来与李白比诗，自然是有备而来，传身向她带来的美婢道：“笔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