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风满楼

“卯金刀……”元御风重复了一下来人名字，边在心中迅速搜索关于此人的江湖传闻印象，但搜索一遍，竟一无所得！这个轻功奇高的刀脸高人，留给他记忆的，只有一片空白。

“卯先生侠踪骤现此处，不知有何见谕？”元御风微笑问。

卯金刀眉一扬，冷笑道：“‘解剑山庄’皇室五姓，西联吐蕃、突厥，在这蜀中欲有所为。但小苏相公不除，这蜀中，嘿嘿，恐你们未必动得了！”

元御风仰天打个哈哈，笑道：“足下真会说笑话！小苏相公为人正直，做官克己奉公，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儿，我们为何要杀他？”

卯金刀还以一声冷笑：“元御风，若你这么说，那在下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就此与你别过。”

元御风愣了一愣，再次叫道：“卯先生……”

卯金刀叹了一口气：“元御风，念在你们也是当年皇族身份，容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元御风问：“什么秘密？”

卯金刀淡淡一笑，道：“你们所要杀的人，已离开‘风满楼’了！”

听卯金刀如此说，元御风还未及开口，旁边鬼城派阴王王如意忿然道：“胡说八道！刚才我还……”

卯金刀仰天大笑，打断阴王说话：“‘――刚才’！刚才，我的剑才掉在江里呢，我马上刻舟曰：此我坠剑之所也。然后上岸后从这地方寻找剑，这有什么不对？！”

元御风知卯金刀是以寓言“刻舟求剑”故事作喻，脸色不由一变，向暗器唐家的另两名高手递了个眼神。那两个暗器唐家的高手，同时叫道：“我们倒要去看看！若不是吴指南、柳正谊两大高手，还有谁把我暗器唐家给伤到这等程度？”

卯金刀复大笑，看着两个向“风满楼”飞掠过去的暗器唐家高手，冷笑：“又有两个送死的！”

他话音才落，那两个向“风满楼”正扑掠而出的暗器唐家高手中的一个，忽然回过头向卯金刀一笑。

这暗器唐家高手回头一笑之时，双手同时一抬，两蓬银芒，向卯金刀飞射过来。

“米粒之珠，焉敢发光？”

卯金刀还以一声冷笑，从空中飞迎向两蓬银芒，但见他双手一错，双手箕张，向两蓬银芒迎去，那两蓬银芒速度顿缓，徐徐洒落，化为一支支清晰的针形，猬集卯金刀张开的双掌中。

卯金刀双掌一振，掌中之针，齐齐翻了个个，针芒对上，对外，针形如太阳光芒，从双手掌上空摄空而立，呈环形之相。

元御风见状，失声道：“明教的‘光明轮大法’？”

唐时，在唐高宗时即有波斯明教由西域沿丝路入传关内。女帝武则天延载元年，更有波斯人密乌没斯携带波斯明教《二宗经》入长安传教。明教创教教主，名叫麾尼，也称牟尼，为波斯人，创教于中国东汉三国西晋之际，曾东来中国西域之地，传播教义。为纪念因传教而被波斯王处世的教主，明教，又叫麾尼教或牟尼教，因其崇拜光明之神大明尊，日拜太阳夜拜月亮之神，故又称明尊教或日月明教。其所祀之所，称光明寺或光明宫。其教徒，通常的打扮是白袍白衣，戴白冠或白头巾，平日食素，以素菜为主，称为“食菜事麾。”后被人讹传为“食菜事魔”。因其教义与佛教有矛盾争执，佛教徒便诬称其为“魔教”。

明教信徒，以回鹘为多，传经师则多为来自西域的粟特人与波斯人。

因卯金刀一身黑衣，与明教弟子的白衣白袍不同，因而当卯金刀施展出明教中只有地位崇高居默奚悉德以上教职才得以习学“五明子十功德”中的神功“光明轮大法”，难怪暗中也是明教徒的元御风大吃一惊了。

卯金刀不意元御风竟识他功法来历，向元御风“钉”了一眼：“你竟识明教大法？”

元御风双手交叉胸前作崇拜日月之状，那是明教徒相见礼仪：“礼拜光明”。

卯金刀见元御风使出明教互见仪式，当即以同礼仪式相还，喝偈道：

“无上明尊力中力，无上甘露智中王，

普施众生如意宝，接引离斯深火海。”

元御风闻见卯金刀唱偈，当下仪容一整，叉手礼拜，答偈道：

“以光明翅慈悲覆，舍我两般身性罪。

惟愿降大慈悲手，按我三种净法身。”

卯金刀向元御风启颜一笑：“果真是我明教弟子。”

元御风报名道：“大唐明尊教默奚悉德元御风。”

卯金刀颔首道：“原来是元长老。”卯金刀随即亮出自己在明教中的教职，“我是明尊教大唐萨波塞。”

元御风身形一震，恭敬道：“原来是大明尊教中京都拂多诞光临了！”

原来，明教中教阶，分为五级。最基层一级叫做耨沙焉，上一级叫做阿罗缓，再上一级叫做默奚悉德。居于高位的，称为萨波塞，或叫拂多诞。最高一级的，则叫大慕闍。各级的名称，都是由波斯语中音译而来。译成汉语，最基层的耨沙焉，译为一切净信听者，即俗信者。类似于佛门中的居士与俗家弟子。上一级的阿罗缓，译为一切纯善人，即信大明尊教的入籍教徒。元御风在教中的地位是第三级，汉人明教中俗称为长老，按波斯语，默奚悉德当译作为法堂主。卯金刀的身份，则是比元御风高一级的萨波塞，译成汉语，是持法者。持法者，又号拂多诞，“拂多诞”在波斯语中是“主教”的意思。

在明教中，比拂多诞教职更高的“大慕闍”共有十二个，译为承法教道者，即是大明尊的使徒之意，大唐明教中称为“明使”。另有教主、法王与左右护法若干人，精通明尊教不为世传的神奇功法。

卯金刀向元御风说：“我以秘法，察觉你们要杀的人，现正遁向西南方向。”

鬼城派阴王并不知元御风与卯金刀在明教中有隶属关系，看元御风见了黑衣人卯金刀后，原先飞扬之势尽敛，对卯金刀毕恭毕敬，心下来气，沉哼一声，睥睨向卯金刀：“我们把小楼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难道是借土遁走的？”

卯金刀嘴角噙着冷笑不答，眼角余光则向正掠上酒楼的暗器唐家两个高手遥遥瞥去。

鬼城阴王顺着卯金刀的目光看去，但见那两个暗器唐家高手，掠进“风满楼”酒楼，正与酒楼中守卫者恶斗。远远也可看到暗器唐家两个高手与敌人鹘起鹰落，倏分倏合、刀光剑影的激斗身影。

阴王正想开口嘲笑卯金刀说得并不准，却见一团火光一闪，轰的一声，随即浓烟冲天，那酒楼，竟慢慢坍陷下去！

卯金刀看着被眼前情景看得目瞪口呆的阴王，淡淡道：“这样一来，‘风满楼’算是结束了。你们若骑马急赶，兴许，在小苏相公进城之前，拦得下来。”

元御风看着浓烟中坍陷下去的酒楼，心中也感到有一块儿坍了下去。那是一个很好的酒楼，清雅，在楼上可以看很好的风景。伙计阿岑，也是一个挺不错的后生，脸上常带着笑吟吟的笑意。偶尔也可看到那个常常“失踪”的老板古今吟：古铜色的缎袍，带着暖意的眼睛，常常出神地看着远方，眼神丰富而复杂，似在怀念什么，又似含了一丝忧伤，藏着许多秘密。

那时，他是“解剑山庄”元家的闲云野鹤人物，周流蜀中名山大川，假山川形胜，以修“周流真气”。在翠云廊，没少逗留。而在翠云廊，来得最多的，就是这孤傲清雅的、即有江湖情调，又有书卷、神仙之气的“风满楼”了。白衣书生，江湖浪子，落第秀才，山樵渔父，乐师猎户，高僧异人，这“风满楼”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一楼一底的两张食案，常有不同身份、个性的人物在席，而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独特的东西，显得神秘，高贵，突兀，拒绝，如尘埋的名剑，深渊的明珠，不容世人接近，又不由不使人对之生敬畏。

这些人物，似乎与明尊教中的人一样，灵魂中都有着一种相近的东西。这东西，也许可名之为使命，或：信念？

这些人物，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到何处而去，但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出现在这“风满楼”上，并偶然地被他――一个观察着世界万物，心底怀着探究着世界一切秘密的修道之人，摄进视野，收入心中，刻留在记忆的书板上。

元御风这样在心底掠过这些杂乱的意绪时，只听卯金刀的声音似远似近地在耳边说：“‘风满楼’是‘天下第一房’的一处联络秘所。古今吟，就是三十年前江湖上声名盛极一时的大侠何无涯。”

“何无涯？你说的是‘爱也无涯，恨也无涯’的‘大铁椎侠’何无涯？”听卯金刀说“风满楼”老板古今吟就是何无涯，鬼城阴王也不由悚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