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救女白衣人

散花楼头。

张旭所带宫内卫士在韩叔子、魏朗月带领下围于楼下，正与见情势不好、向外突围的天鹰堡主黄飞鹰、葛天风所率符刘、虞万支等天鹰堡武师相斗。“铁伞捕神”凌北斗与洛阳“五眉”中的方展眉、张画眉、薛扫眉，还在与“解剑山庄”护院武师首领阳海棠等人恶斗。

本来，以官军实力，应能把刺客全行拿下了，谁知在关键时刻，冒出一群黑衣黑披风以黑头巾蒙面的神秘刀客，悍勇凶辣，武功奇高。这群黑衣刀客有三十六人之多，在为首一个黑衣客的指挥下，分工明确，动作迅疾，杀着凶狠。不出二十招，随凌北斗而来的益州捕头孟神指先大叫一声，身中一刀：一条手臂被敌手砍伤，几被砍落！

张旭所带宫内侍卫，杀上楼来与黑衣刀客相战，屡有人中刀、仆地，这股“黑潮”所至，官军竟为之辟易。张旭大怒，挥剑直取黑衣刀客首领，两人斗得鹰起鹘落，十争凶险，却是谁也伤不了谁，呈胶着之状。

化装为益州司兵韩昱的“洛阳五眉”中的二哥张画眉，以双戟斗敌，斗得兴起，一人独战四敌于楼口，戟光如电，宛若一对蛟龙在黑衣客中翻搅，翻江倒海，神威赫赫。

但饶是如此，也仅能把楼口涌来之敌阻得一阻。

吉备真备与几个文官在一起，全赖“洛阳五眉”中的另一高手、假扮柳正谊的方展眉以剑护住。

那方展眉在周围游走，身形极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东刺一剑，西扫一剑，看似毫无章法，但偏把黑衣刺客逼得屡屡退回。

那边，有几个黑衣刺客想掳劫官眷，却被一个青巾侍女仗着奇绝的刀法连伤三人。

那青衣女侍，正是化装混迹于官眷中担负保护女眷之职的“扫眉才子镂尘刀”薛扫眉。

正在恶斗间，远处蹄声如雷，凌北斗在楼上远望，只见一支数百人的骑兵疾驰而来。看那旗号，正是益州大都督府官军军旗。不消说，是官衙那边赶来支援了！

凌北斗见状大喜，扬声喝道：“各位，苏大人大军将至，大伙儿加把劲，务把反贼刺客全行拿下！”

楼下传来张旭的应声。张旭边斗边高声发令：“韩将军、魏将军，大军将至，加紧攻势，多擒拿反贼！”

凌北斗声音才落，只听空中忽传来一阵尖厉的鹰哨。一头大鹰，从楼上空带着鹰哨之声，向北掠去。

听到鹰哨，黑衣刺客们俱都行动有变。

他们向外突围。

但得了凌北斗、张旭之令的侍卫们与官军，斗志大增，奋勇相斗，各楼上刺客时有被杀伤或就擒。

正在混战当儿，忽有一个妇人与一个少女的惊叫相伴而起：“啊，我的女儿！”“不好了，恶人抢走玉娘小妹了！”

随即是益州司户杨玄琰的愤怒喝声：“恶贼，快还我玉儿！”

凌北斗目光飞瞥，正见杨玄琰挥刀追出，欲要夺回被抢的小孩，却被那抢得孩子的黑衣刺客一个“虎尾脚”后踢而出，正中杨玄琰持刀手腕，杨玄琰手中刀被踢飞出去，无巧不巧，向躲在一隅的日本宾客吉备真备身上飞射过去！

这时，一条人影如电激射而至，剑光一闪，把刀挡落。

这人影在空中一剑挡落飞刀，身形一拔，如一头大鸟，扑向正逃奔的那个抢走小孩刺客。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洛阳五眉”中的方展眉。

但斜刺里一个黑衣刺客扑出，一刀向方展眉拦腰砍去！

方展眉在空中飞脚踢向衣刺客持刀手腕，张目怒叱一声：“贼子，找死！”说话之间，剑光暴涨，一蓬血雨在空中洒开，那拦阻的黑衣刺客大叫一声，落下楼下空地去。

但被这黑衣刺客阻得一阻，那抢走小孩的刺客，已施展一流轻功，飞扑向散花楼下另一重屋面。

凌北斗曾来过散花楼，知道周遭地形方位。那重屋面，该是幢面向南的五楹二层楼“望帝阁”，中祀战国时蜀王杜宇。杜宇称望帝，向受蜀人尊敬，传说杜宇死后，化为杜鹃之鸟。

这刺客既扑到望帝阁上，只要再下扑一层，便可投身阁外松林，若是如此，欲追就难了。

这刺客想来在动手之前已先觑准地形，甫一落足，便向那重屋面的屋脊奔去。越过屋脊，以他的轻功，便可跃身投入阁外松林，逃之夭夭。

但他刚从屋脊处冒头，一道刀光如电飞射而来。

这刺客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握刀。见这一刀来得极快，急以刀挡格。

哪知这刀忽然一低，本是“青龙出水”奔他咽喉而来的刀招，忽改为“玉带缠腰”，拦腰扫来。

形格势禁，刺客不由闪身左避，以右手刀拆解对方刀招。

但他身子才一左避，只听耳边有人轻笑一声，眼前陡然飞来两根骈起的剑指，直刺眼睛。

他眼一闭，弯腰急闪。

但觉左肘忽然一麻，手中一轻，一人欢然一笑，退开三尺以外，立在屋脊之上。

刺客向退到屋脊上之人望去，但见一人白衣飘飘，如玉树临风，抱着从他怀里夺去的小孩，竟似是从天上降临人间的送子神仙。

刺客正呆望这人之时，一个女子清叱道“看刀！”

随叱声，一道刀光又向刺客卷来。

刺客急以刀招架。

那道刀光倏地一散，本是一道匹练似的刀光，顿化作千道银光，将刺客紧紧围住，所砍出的刀，刀刀相连，俨若一重重刀山剑树，满是刃影闪耀。

刺客大骇，挥刀急舞，护住全身要害。

两刀时时相碰，刀声如繁弦急管，叮叮当当，好听之极！

蓦地只听一声女子清丽之极的叱声：“躺下吧！”说来也真听话，那刺客竟应声而倒，顺着屋面滚落下来。

还是凌北斗眼尖，看到这刺客被来人一刀刺中穴道，因穴道被制而失控倒下的。

屋脊上，那白衣人看着出刀之人赞道：“好一个薛女侠！好一手‘镂尘刀’法！”

原来这出刀之人，正是洛阳五眉中的唯一女子：“扫眉才子镂尘刀”薛扫眉。

薛扫眉一捋云鬓，望向白衣人，但见他身量不过比自己略高半头，不算魁梧之士，脸上也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偏给人种高高在上之感。薛扫眉出生长大于洛阳世家，出道江湖后，弹剑京华，侠行天下，无论江东文士荟萃之州，还是山东豪杰聚啸之地，抑或两京名臣猛将，所阅天下人无数，竟从未有人如眼前此人给她这样强烈的超凡脱俗、卓荦不凡之感。

薛扫眉望着那人如欲御风而行的身姿，抑下心中倾慕之情，收刀行礼道：“洛阳小女子薛映这厢有礼。敢问公子高姓？”

原来这“薛扫眉”三字并非是她本名，人们因她是女子而有才华，对琴棋书画诗词文赋俱有造诣而以“扫眉才子”相称。扫眉也者，即是女子描眉之谓。大唐开元年间，朝野风俗经武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与韦后等一群女子主政天下后丕然大变，女子社交，落落大方，不似后来宋明理学大兴礼教束缚，女子谨守三从四德闺训，只知在深闺之中向笔砚讨生涯，在女红中打发春朝秋夕。

纵是如此，若非遇到心中深许之人，女子一般还是不会主动把闺名告诉陌生男子的。

白衣人见薛扫眉收刀后亭亭玉立，云鬓风鬟，星眸皓齿，英秀明丽兼具，而在英气秀丽里犹透过一种妙龄女子偶动情怀的曼妙情韵，心中不由兴起种异样的感觉。

白衣人答道：“在下——”

他还没说完，只听一人高声叫道：“白衣十二郎！再接本教主一杖！”

随叫声，一个绿发飞扬的人影，手挥一条绿玉杖，向白衣人飞扑而至。

白衣人见绿发人扑来，将所抱小孩向薛扫眉怀中一递，吩咐道：“照看孩子。”说话声中，白衣一闪，向另一方向奔去。

薛扫眉抱着孩子，心里明白，白衣人此去是为了引开敌人，以免殃及池鱼。

白衣人人虽离去，所幸他用以回答她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在下之姓——十八子……”

——在下之姓——十八子？

——难道这白衣人姓“李”？

薛扫眉心中暗自沉吟。

这时，却听那白衣人的笑声在远处犹自很清晰地传来——

“绿毛老祖，你们两处的刺杀之计可都失败了，哈哈，还是认输吧！”

那个被称作“绿毛老祖”的怒道：

“白衣十二郎，你坏了本教主大事，本教主与你，不死不休！”

白衣人的笑声又起，但声音已更远：

“绿毛老祖，你的杖法虽精，但还是破不了我的剑术。你还是回你的吐蕃，修行个十年八年，再来大唐逞能吧！”

随后，远处随风传来隐隐约约的兵器交击所发出的悠扬之音——

那是金刃与坚玉相遇的玲玲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