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瓦解神功

人不可貌相。当大家都以为胖子动作笨拙时，一个胖子以其灵巧敏捷的身法，让人叹为观止。

那就是金哂余。

金哂余以他独步武林的“瓦解神功”著名，但他的“泥鳅步”与“鹞子十八翻”的奇异身法，使他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将其右转，陡成左翻，那滑溜圆转而灵动之极的身法，在人群中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见阳海棠与天鹰堡主葛天风缠斗“铁伞神捕”凌北斗，金哂余左转右闪，闪得几闪，已到一群人面前，内中便有两个被亲兵护卫着的日本国贵宾。看那一老一少日本客人，金哂余眉头一皱，将身一伏一钻，避开两个亲兵从左右刺来的刀剑，撞入两个亲兵怀里，将两个亲兵的头抓过对碰一下，两个亲兵俱头裂而毙。

金哂余冷冷一笑，将身一扑，看似冲向正满怀激愤向自己出击的司兵韩昱，却将身一拐，伸手一捞，已捞住日本国贵宾年长那位的衣跟，他把手往里一带，那日本国贵宾身不由己地向金哂余怀里撞来。眼见这日本国贵宾不是蹈那两个头被撞裂而毙的亲兵覆辙而死，就是被掳擒的命运，众人不由发出啊的一声——离得最近的益州府司兵韩昱欲扑来相救，奈何天鹰堡另一堡主黄飞鹰已截下了他相斗。再远处是与天鹰堡拳师符刘、瞿万支恶战方剧的益州府司马柳正谊，柳正谊纵有心相救，也人隔得太远鞭长莫及。若日本国贵宾落入敌手，投鼠忌器，这帮如狼似虎的杀手刺客，便再无后顾之忧，可大开杀戒了！

但金哂余正喜得手之时，在那日本国年长贵宾身旁的那个长得英气的日本贵客——如果“解剑山庄”掌握的密情无误，这人应叫朝臣仲满吧？——这朝臣仲满从旁斜扑而至，以手中的摺扇作剑，竟是一招极凶狠的以剑刺穴，一“剑”刺向金哂余胁下“章门”穴。只听那扇头上发出嗤嗤的真气激射声，便知这人功力极为霸悍。

金哂余噫地一声，将身一摇，避过扇招点穴，长吸一口气，正要出招，那扇子格地一响，陡往前一伸，长出一节来，在他胸前“不容穴”上点了一点。金哂余只觉一股阴劲带着寒气直透而入，半边身子顿麻了一麻。在这一麻之间，他虽真气受阻了一下，还是来得及把饱含真劲的一只大拳击到了对方面门。

但对方刷地一声，把扇子一张，往里一收，挡在自己面门之前。

那把大扇上墨意团团，似云似山，似水似地，却是山才半抹，水仅两笔，云似初起于溪，又若雨后初霁，云方散开。在画面空白处，写着晋人笔意的小行书，书有两句诗云：“残山剩水五更梦，天涯帆尽即乡关。”

金哂余盯着扇上的落款，道：“洛阳沈五涂鸦。你、你竟是沈五？”

洛阳沈五，正是武林奇杰、东都画师沈振眉的籍贯排行称呼。

朝臣仲满把扇子一收，相貌已变，变为一个双眉欲飞的玉面书生，一双眼睛，青多白少，睫密瞳黑，满蕴秀气，闻言一笑道：“在下一介画师，人称沈振眉的便是。”

金哂余瞳孔陡地一收，脸上掠过一道阴影，寒声道：“久闻沈五的‘大扇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待洒家再会会你的‘残山剩水笔’！”

沈振眉扬眉道：“原来金先生是晋人！难怪‘解剑山庄’要聘你作账房先生了！”

两人说话间，如电光石火，各自出了六七招，这回却是棋鼓相当，谁也没占得了便宜，金哂余豪笑一声道：“好，好笔法！好扇招！”沈振眉轻笑一声道：“在下扇、笔虽好，可惜奈何不了金先生的‘瓦解神功’！”

金哂余说：“如此说来，你是货真价实的沈五了？沈五既在，那方三薛四画眉二，自然一个都不少了？”

沈振眉说：“那当然。你几时听过凡有战斗，我洛阳五眉分开过？”

金哂余道：“如此，代作苏大人替身的当是傅白眉了？”

沈振眉说：“可惜你猜到了也没用。你那进入那房子意在行刺苏大人的同党，嘿嘿，这下可是死定了！”

金哂余又是大笑，道：“沈五，你若知道我们这位‘解剑山庄’总管、斯斯文文的‘萧鼓琴’的真实身份，你便会后悔你说的话了。”

沈振眉闻言，心头一凛，盯着金哂余问：“他是谁？”

金哂余一字一顿地说：“他来自‘九泉宫’。”

沈振眉闻言一震，道：“原来他是‘地才’中人。遮莫是‘地才’中的‘黑杀天’？”

当时有识者把天下精英分为“天地人三才”。其中的“地才”一脉为“九泉宫”。这“九泉宫”系江湖世家，精于借物隐匿地下穿行之术与挖掘地道，自称得古代道家兵书“五遁”秘术中的“地遁”。其弟子分三支，其中一支专长潜踪暗杀的，称为‘杀’字，又叫“黑杀天”。黑杀天中，多的是精于刺杀之道的杀手刺客。据说，若天下“天才”“人才”与这“地才”合起来，“三才合一”，可江山易主、更换天下。自隋以来，帝王将相，权贵豪客，无论是江湖争霸，还是庙堂倾轧，皇室颠覆，多结交“三才”之人，以为翼助。纵观史实，不乏遣一刺客而令朝政大变天下大变的例子。

金哂余见沈振眉神情震动，得意地一笑，道：“他是‘黑杀天’中的‘风杀’。”

黑杀天中有“风杀七”七人，被人分别称为“风雷”、“风雨”、“风霜”、“风暴”、“风铃”、“风雅”、“风情”七杀手。“风杀七”均为暗杀行刺高手，武功卓绝，心志坚狠，手段酷烈，纵拼自己一死，也要达成杀人之志，至为可怕。

金哂余说：“他就是‘风杀’中的‘风雷’。”

风雷。

风雷杀。

风雷既起，雷殁必杀。

这是关于风雷杀的江湖传闻。

金哂余笑道：“傅白眉惊才绝艳，‘白眉针’出神入化。但‘风雷杀’下，能否免难，嘿嘿，只有天知道了！”

沈振眉见金哂余笑得如此肆意，心中不由激起怒意，动了杀机。

沈振眉轻声一笑，道：“好！好个‘风雷杀’！”

他话音才落，身子疾向上冲，如怒鹤冲天，一跃数丈之高。

金哂余见状嗤笑道：“你跳得高，就能救你家傅老大了？”

金哂余才笑毕，空中沈振眉已掉转身来，变成头下脚上，如一头猛禽向金哂余怒扑下来。

沈振眉从空中扑下，觇得近了，手中大扇子倏地一张，化为刀招，一刀“界分楚汉”，向金哂余头上划出——这大扇子边缘似是镶了金铁之类锋利刃片，附上内劲后痛下杀招，若教划中，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六阳魁首被劈裂为二，是沈振眉生平不轻使的霸道武功。

金哂余至此，脸色始变，喝道：“来得好！”喝声中，双拳贯以内劲，已然施展他赖以成名的“瓦解神功”，一拳向沈振眉扇子上击出。

沈振眉扇招不变，以金哂余拳头相抗，另一手的笔招悄无声息地攻出。

这是沈振眉于拳技中化出的扇中夹招绝技，名为“叶底藏桃”。

扇是叶，笔为桃。

扇招为虚，笔招为实。

但他那把引以为豪的以天蚕丝、白金丝、火浣布合织成的坚韧逾金革的大扇子扇面忽然破了，四道裂缝如四道闪电，向四周裂开，中现一个大洞，洞中陡现一拳，拳大如斗。

沈振眉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诺大的拳头，不由在心里噫地叫了一声。但还未容他对拳头惊叹，那拳拳速一快，如同闪电一般，射向沈振眉眉间印堂。

这时，只听金哂余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嚎叫，如同中创的猛虎，弄颠的狂狮，哭月的豺狼，伤心的狗崽。

咆哮，怒吼，惨号，兼而有之。

却是沈振眉贯以内劲的大笔以“残山剩水笔”点中、破了他的“瓦解神功”！

但这声大叫中，沈振眉只来得及将头向后仰了一仰，避开了半拳，还是被一半的拳势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