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委实难决

温凉玉看着萧默契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样子，眼睛顿红了，尖叫一声，向唐十戒扑去：“你、你用暗器害他，我也叫你活不成！”

温凉玉尖叫声中，只见一片晶芒呈扇形向唐十戒射出。

唐十戒一见这片晶芒，心知不妙——这是他送给温凉玉防身的他得之于“暗唐”的七件绝门暗器之一：“蚀骨梨花钉”！

他情知再快速度后退都难以避招，只有倒地滚向温凉玉脚边一法可免除中钉可能！

他见晶芒一闪，立即倒地滚向温凉玉脚边。

饶是如此，他肩头还是感到刺了一刺，中了一钉。

唐十戒滚到温凉玉脚边避招，温凉玉以为唐十戒要攻她下盘。柳眉倒竖，身子一扭，闪开来势，左手一引唐十戒眼睛，赚得他以手挡格，右边一只手倏地一伸，在唐十戒脸上弹琵琶似地弹出五指，有五道彩烟射落在唐十戒脸上，却是蛛紫、蛇蓝、蝠红、蝎黄、蛤蟆绿五种怪异妖艳之色。

唐十戒见五道彩烟如虹影闪过，惊恐叫道：“七色五毒三生梦”！

唐十戒自知不免，再无忌惮，将手中唧筒一按，连射三批暗器。一排排暗器带着细密的刷刷之声，向温凉玉射出——

那是针头喂有温凉玉所给剧毒的“极乐神仙针”！

但在唐十戒向温凉玉射针时，一道青影带着一道白光从唐十戒背后扑至。

唐十戒感到背后有人扑来，但他中钉在先，反应已开始迟钝，他才转过半个头去，只觉胸前一痛，眼前一花。

五彩缤纷之中，只见自己的胸前，冒出一截剑尖来！

唐十戒顿发出一种怪异的笑声来。

他在笑声中摇摇晃晃地倒下，倒地后似是全身大痒地抽动着整个身子，在蹭着地面解痒，蹭了几下，陡地发出一声又尖又怪的怪叫，双腿一蹬，断了气！

萧默契看着断气的唐十戒，只觉全身毛骨悚然，仿若对着一个全身长毛的大毒物与随时复活一弹而起害人的魔鬼。

也许是出自恐惧，也许是出自仇恨，萧默契冲上去，向唐十戒咽喉处将剑一挑，唐十戒的头顿滚在了一边。

萧默契一剑掷出，将唐十戒的头钉在地上，唐十戒的头顿不动，只有钉在他头上的剑柄，颤巍巍而晃动！

这时，传来温凉玉一声尖笑。

萧默契回头，却见那边中了唐十戒暗器“极乐神仙针”的“毒罗刹”温凉玉，在格格笑着，神情迷离，手舞足蹈，陷入疯癫之境！

萧默契拔足奔出，欲扑救温凉玉，但一拔足之间随即一动又止，如被一只无形的巨钉钉住，无法行动。

萧默契的喉结在艰难地滚动，似咽下些什么，咬着嘴唇，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前三尺地，仿佛这地上布满了铁蒺藜或将要开出种种千奇五怪的花草来！

这时，温凉玉的笑声更响亮、疯狂地向萧默契耳中、心中传来。

这声音听在萧默契耳中，不但刺耳，更觉这笑声如刀，一声声、一刀刀地刺着自己的心。

萧默契不由得全身都发抖起来。

这时，温凉玉笑声忽变声而弱，那笑声的末尾似要转狂笑为痛哭，但哭只哭出一个哭音来又倏地转为弱声的笑，笑得如猫落入滚汤锅中的那声尖叫。

温凉玉在笑声中如狂风中的金线柳，摇晃不已，并慢慢萎倒在地，声气转为奄奄一息地弱下去。

任她这样笑下去，不消一刻，她大概也该香消玉殒了！——这害人无数的女魔头！

无数中她毒药的人，也就是这样被她毒死的吧？

这一切，对她来说，应是自作自受！

然而萧默契听着温凉玉笑声渐低下去，眼看就要听不到，没有了，在心里念着“自作自受”四个字还没念完，陡地似有一个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令他猛地跳起，扑向温凉玉。

――因为一个声音在萧默契心中冷冷说：亏你还说什么行侠仗义！她因你被唐十戒所伤而与唐拚命，若不是出于爱你之心，又何必如此？而你，你竟眼看她就此丧生么？

想到温凉玉对自己有爱，萧默契心中顿时如刺一刀，猛地一痛。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爱我的。就算她该死，也不应这样去死！

――我得救她！救她！

萧默契扑向温凉玉，出手如风，连点十几指，护住温凉玉心脉，哑声叫道：“解药！快告诉我，解药在哪？”

温凉玉脸上、眼窝中全是泪水，泪水纵横，但嘴角却带了一缕笑意，声音已近无声：“胸中，玉盒，打开，闻……”

至“闻”字已语细若不可闻。

萧默契似有有灵犀似的一伸手，自温凉玉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打开盖子，急凑向温凉玉鼻端。

一股难闻之至的恶臭并带腐酸之气，自玉盒中冒出。

萧默契当即被这股气冲得头一晕，双眼一黑，在温凉玉身边倒下。

他顿昏迷过去。

闻着那股难闻的气味，温凉玉悠悠醒来。

她看着被薰晕的萧默契，看着他皱着的浓眉，紧闭的黑而密的睫毛，方正的脸庞，开朗的五官，有棱有角的嘴唇，心中涌过别样的情怀与一阵难以言说的甜痛，用手指轻轻抚着滑过萧默契的脸，落在萧默契的突出的喉结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冤家，你……你最后还是——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明白，你这一切确如唐令羽所说的，是演的一出苦肉计，其目的，不过是在跟踪我们形踪，放长线钓大鱼，卧底以探刺军情。但你似是又恨我，又对我有意思。恨我，所以一度希望我死，这下，我，我真不知是该杀你，还是把你扔在这里，就此扬长而去！”

温凉玉把这样说着，把手指上戴着的一只硕大的翡翠班戒按了一下，班戒的翡翠中顿弹出一支闪着蓝汪汪幽光的针来。

温凉玉把班戒上一处机关一按，针又缩回翡翠班戒中。

温凉玉把班戒又一按，针又弹出。

再一按，针又缩进。

温凉玉脸上，阴晴不定，时悲时喜，时而现出煞气，时而又化为柔情蜜意，盯着萧默契的脸，心里一时委实难决。

“我这是怎么了？以往，只要谁拂了我意，举手即杀，从来不这样婆婆妈妈的。难道、难道我真喜欢上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剑客捕快了？”

温凉玉这样在心里自己说。

“若不是如此，我为什么对他会狠不下心下手呢？”温凉玉在心里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见他遭唐令羽暗算，马上生出种恨极怒极的感觉，要杀唐令羽为他报仇？——说来，唐令羽与我，还好过一段时间呢。虽然我知道唐这一切也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在船上，我被‘天下第一房’的吴指南他们逼着要散毒功时，唐忍心看着我要被散功，而无动于衷。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唐是什么人了。但纵是如此，我也犯不上这样杀唐。——我要杀唐，是因为我心里已有了一个念头想杀他。杀了他，与他的一切就了结了。一切成了过去……”

温凉玉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豁然大悟：自己，自己竟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剑客捕快！

她想明白这一切时，看着萧默契，脸顿时变得发白起来——另一桩心事涌了上来：他，他真能接受我——我这个杀人如麻的“毒罗刹”吗？

——还有，还有我与唐令羽之间的事？

温凉玉想到这些，她心中一下子泄了气，只觉身上冰凉，如坐在冰天雪地里。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这样孤独，这样冷！

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冰冷的深渊。

她忽然觉得好后悔，为自己那些孟浪的岁月。

她坐在那里，怔怔出神，凄然欲哭，绝望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