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蜀州司户杨玄琰

正说话间，外面门子报道：“蜀州司户杨玄琰求见。”

苏颋道：“请。”

不一会儿，一个年在三十多岁的从七品服色的俊雄官员，丰神朗秀，态度儒静，前来向苏颋参见：“不知大人有客，玄琰来得唐突了。”

苏颋笑道：“不妨。这几位是鸿胪寺陪同来的扶桑才学之士。”苏颋向双方介绍过身份，笑道：“杨大人比我们有福，美妇娇女，都是画中仙子，美意延年，艳福齐天了。”

杨玄琰谦然道：“玄琰何福何德，消受此福？我恐闺室过份美满，要招天妒。”

原来，这杨玄琰娶了个美貌妻子，生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名传蜀府。

若是教出自海宴神洲海中村的夏十二与子安仙人在场，就心中明白，那是月光菩萨下凡来到杨家了，伴之而降生的还有九尾天狐的三条尾巴所化生的玉面狐精来这尘世中走一遭了，也是她们修行道上合该有此一番遭遇与历劫。此时，无论是月光菩萨降生还是玉狐下凡，其俱都犹在凡人肉身生长之期，未显有什么神异之处，只是这万丈红尘中在幼小之龄长得比世俗女儿都要来得白皙粉嫩、漂亮美丽而已。

苏颋望向杨玄琰：“司户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定是有事了？”

杨玄琰腆然一笑，道：“卑职是向相公说一声，明日意欲告假，要陪卑职来蜀地好长时间的一门亲戚，想去散花楼游赏一番。我那亲戚从扬州东来成都已有段时间了，下官还没陪他们出游过。”

苏颋歉然道：“因为宇文融责司括户，向各地责之甚严。我蜀州括户之事，令司户大人多有操劳了，竟未得安排时间陪令亲出游。这也是本官关怀属下不够所致，在此要向杨大人说声对不起了。”

杨玄琰忙逊谢道：“职责所在，玄琰这是应该如此的。相公言重了。”

苏颋道：“为了表示本官的歉意，明日司户大人散花楼之行，便由本官作东。虽不是沐休之日，本官将与群僚同游散花楼，一赏秋日锦城风光。烦司户大人知会一声，明日散花楼雅集，本城能诗文的文士一并雅集散花楼，群僚吏属可携眷参与。让两位扶桑国的客人一睹我官民同乐之欢。”

听苏颋如此兴致勃勃地布置，杨玄琰喜上眉梢，笑谢道：“如此，玄琰代群僚先谢过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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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益州长史苏颋将游散花楼。”

这是一间密室，密不透风，也不见光。说话的人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可听出其语意中的煞气：

“我们将在那里，行刺苏颋！”

“下面，是各人所在方位……”

那领头之人在部署行刺具体方略，声音愈加低沉，低至外人不可分辩其语声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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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俗称锦城，又称锦里。一种说法是因为成都城因江山明丽，错杂如锦而得名。但《华阳国志》对“锦里”之名则有所专指，书中写道：“成都夷里桥南岸有道西城，故锦宫也。锦工织锦濯其中则鲜明，濯他江则不好，故命曰‘锦里’也。”

锦里有散花楼，一名锦亭，锦楼。其方位在成都东北隅城楼，为隋开皇时蜀王杨秀所建，传说为天女散花之处，故名散花楼。楼依锦江而建。

散花楼由主楼与附属建筑园林庭院组成一个园林区域，气象富丽，各组建筑尽山水之自然地势而建，自有格局。三十多年后，李白在东南吴越之地，还自豪地提起散花楼，在为唐明皇西奔蜀地所写的《上皇西巡南京歌》诗中写道：“北地休夸上林苑，南京还有散花楼。”——由此可见散花楼的格局不凡。

时在秋天，散花楼上下，因知剑南道的最高官员、做过丞相现为礼部尚书而兼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的苏相公苏颋大人陪东瀛日本国士人要来，散花楼左近一片，全洒扫迎宾，布置花道，加上十几株晚开的米桂树上开着金黄的细花，香气馥郁，黛树黄华，映照得七重楼的散花楼主楼朱栏金窗，珠箔绣户，丹柱碧瓦，飞檐盔顶，分外华丽。而布置在楼上楼下的一盆盆菊花、蕙兰、牡丹等名花奇卉，五色纷呈，暗香浮动，更增雅致。

然而看着这一切，一个年约四十一二的青衣客，眉宇阴肃，似有着十二分的不满意，那沉沉的目光打量着走过的每一块地方，嘴角沉拗处的拗痕，愈走愈深。

散花楼管家则小心地在后面陪着笑脸跟着。那青衣客每说一件事，管家就会吩咐着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一声：“记下了。”那管事照例回答一声“是。”这样在上到第六层楼时，青衣客停下了步子，望着管家与管事，阴声说：“我每说一件事，你们都说‘记下了’‘是’，现在你们给我重复一下，我都说了些什么？”

管家向管事说：“你把柳大人所说的重复一遍。”

那管事说：“从头说起吗？”

管家说：“从头说。”

管事复述道：“柳大人说，楼前那左右两缸睡莲在明天楼里要派专人守卫，如见水面上有什么管子之类，要马上禀报。因为水遁术的一种是以管子来从水下呼吸的。每隔一刻钟要把缸里的深度重测量一遍，以免缸底卧有会闭气的刺客高手。楼前两棵古花柏，在明日寅时后要派人架梯上前去查看，以免匪人躲藏树上，以弩箭暗器计算楼上之人。一楼楼梯转弯的底下阴暗处，要派专人看管，以免亡命之徒窜入，匿藏其中。二楼主厅匾后也可藏人，明日寅时也要派专人上去察看动静。三楼主厅的花是春兰秋蕙的蕙兰中的‘九级兰’，开素心花，诚然是难得一见的名品，但此花香气，若与鹤锄草、黑骨藤、‘鬼美人葵’香气相混，即成最厉害的迷神花香：‘屏暗雀羽’，使人心志麻痹，丧失抵抗力。因此，这本蕙兰应调到楼外，那里风气流动，不会因花香郁积而为贼人所乘。明天上菜端茶之人，务要用楼中老人而不要用新手，老人来历清楚，许多年安于安身立命，不会有非常之举。新手来历不明，动机莫测，心性易变，易为人收买。明日闲杂人役，一律屏退，要保持清静。因为苏大人性喜宁静。柳大人，小人复述大人所言，可有遗漏之处么？”

柳大人见这管事过耳不忘，把自己刚才所说之事，一字不差重复出来，不由大为惊讶，重看一眼管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说：“承大人垂询。小人吕凤歧。”

管家说：“凤歧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记性好。所遇的人，凡见过一面的，过多少年后都还会认识。读书看帐，过目不忘。”

柳大人向管家看了一眼，道：“卓老板会用人。诸葛管家总理楼务，从容不迫。吕管事记性过人，条理清楚。难得两位都是办事干才。”

那管家诸葛绍功说：“承蒙柳大人夸奖。”他语声一顿，及时给“柳大人”戴上一顶高帽：“剑南道谁不知苏尚书苏相公手下，有个文武双全的柳司马柳大人？”

原来那“柳大人”是剑南节度使益州大都督府的行军司马柳正谊，他负责大都督府长史出行的防卫。这行军司马是军职，掌一府军事事务。这柳正谊为武举出身，列转边关卫府各项军职，以二十多年积功而至此位。柳正谊武功高明，为人精细，益州大都督府掌管剑南道兵马三万有奇，他也是官居剑南要职之人，因益州捕头孟神指被刑部四大名捕之首的“铁伞捕神”凌北斗抽调公干，这次长史出行，便由他亲来勘踏地形，担负保护之责。

柳正谊听了管家奉承，面无表情地道：“苏尚书出行，不得出任何差谬。须知，再过一些日子，便是九月初九重阳登高，尚书要与民同乐不说，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出席。剑阁论剑，天下武举子在剑关比武，朝中文武要员大臣云集，若苏尚书出了事，岂不震动天下？到时追究责任来，谁能脱得了干系？”

柳正谊说到这里，语声一肃，看了一眼管家：“这次尚书出行，游赏散花楼，一路保护上出事，自然由我柳某承担。但若到了这里，因你们疏于防范而为贼人所乘，使苏大人有所不测，哼，你们这上上下下，就等着在大牢里过这一辈子吧。”

管家诸葛绍功与管事吕凤歧闻言不由俱身形一震，忙应道：“我们一定全力防范！保证楼里上上下下，不出任何纰漏。”

柳正谊道：“如此最好。明日，我会加派忠勇精猛虎贲卫士，来此布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