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日本剑士青藤英雄

吴指南见状，望向樊红叶，原先神闲气定之色，渐渐退去，变色神色峻然。这时只听“大剑师”顾人笑长长吸了口气，淡淡问道：

“如此说来，你是一意要维护他们了？”

樊红叶神色郑重，沉默片刻，答道：

“是。”

樊红叶这“是”字一出，吴指南、张旭、顾人笑三人目中俱有一道闪电闪过，神情俱一凛，不约而同地，向三个方向退后去，无意中竟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犄角守望之势。

场中气氛，为之一结。

樊红叶神色平夷，对吴指南微微一笑：“依阁下方才之说，你我一战，是必不可避的了？”

吴指南淡淡道：“若尊驾定要维护这一对怙恶不悛的恶男女，这一战，实也无法可避。”

樊红叶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张旭：“长史大人意欲何如？小人愿谨受台谕。”

张旭说：“张某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不守国法。奉命追凶缉贼，如有所见，定当捉拿归案，义不容辞。”

樊红叶问：“若是遇剧盗巨寇，势强而不能力敌，大人又如何区处？”

张旭说：“那便边紧追不放咬住贼人不使逃遁，边向朝廷求援，以使贼人凶犯得以正法授首。”

樊红叶问：“若在这种情形下，有那具勇力能擒贼者愿出来代长史大人捉拿贼子，大人以为如何？”

张旭说：“有这等义士侠者代为国家出力，协助追凶缉贼，那自是再好不过。张某自然欢迎之至。”

樊红叶笑道：“谢谢大人答复。”

这时只听“大剑师”顾人笑淡淡道：“不知红叶对师叔又有什么说辞？”

樊红叶向顾人笑低眉顺眼，恭谨而立，恭声道：“红叶与师叔，谊属同门，所奉本一，师门宗旨律法具在，红叶何用多说？想来红叶所为，也定是师叔欲行之事。红叶何人，敢违长者意，违师门戒规宗旨！”

顾人笑眉动了一动，淡淡道：“好，但愿你能说得过去。”

顾人笑说毕，再不言语，沉默如冰，旁人看他脸沉如水，喜怒莫测，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樊红叶又把目光转向张旭：“如果事情错综复杂，对手强大，处置起来极为棘手，那自告奋勇抓贼之人要求宽以时日，但保证能万无一失抓到贼人，长史大人是否答应呢？——还是不答应这个条件，只求能早抓到贼，宁愿冒着手下将士巨大伤亡与不成功的危险，自己亲自捉拿——便是被贼人反噬，捉贼不成反被贼伤也不顾呢？”

张旭一笑道：“樊君好锐的辞锋。再接下去，大概便是你就是那自告奋勇抓贼之人了。你要求宽限到九月，把他们捉拿归案了？”

樊红叶道：“小子些许心思，如何逃得过大人慧眼？一切还仰大人成全。”

张旭说：“你志在救人，我若不答应你，显得我过分了。但这女的懂解毒，可以网开一面，暂恕她一回，不过她得先把皇甫大人解毒放了才成。而且咱们明人不作暗事，话也说在前头，这毒女人，还得要落实在你身上，着你把她抓回。至于这男的与那‘中条三雄’，就留下吧。”

樊红叶闻言，正要开口，却听温凉玉在旁断然道：“这不行。”

众人脸色一变，望向温凉玉。

温凉玉冷笑道：“先不说这个樊红叶到头来还要抓我，若将我以药物役使的‘中条三雄’和对我铁心的情郎唐令羽都抓走，到得这个人护送地头，没这四个人与我做作一路，我一人势单力薄，又如何能得脱身逃生？只说这番西行，我自知杀人过多，结的冤家仇敌也多。这些人必欲得我而甘心。因此这一路上哪得太平？我若无一定的自保之力，凭这个樊红叶一人之力，如何保得我平安？——嘿嘿，这还不说说不定这‘长江万里堂’主，这位出尔反尔发下誓言定要除我而后快的吴先生和官府，不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作梗为难。——到时，这个人一旦被敌人缠住，自身如何也难说，如何保我无事？与其到那时失手被擒，受那番折腾、折磨而死，还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一拍两散，来得痛快！”

温凉玉说到这里，睥睨向张旭：“你官大人自是腹有韬略，但我‘小雪仙’又怎会不料到此事？你以为我只贪图多活一个月？哼，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活得好好的呢，又怎肯枉送性命？若教我到了地头，有了这干人在，我自有脱身之术，求生之道。若被你这样一来，没有这干人，我这如意算盘岂不要落空？那我又何必要再花这番心思救人，多一番手脚？”

张旭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好，这才算是爽快！明摆了干，省得遮着藏着，大家憋气难受。”

张旭随后望向樊红叶：“话已至此，樊君将何以教我？”

樊红叶一笑，说：“大人既有所问，小子自应有答。但能否容小子稍稍押后，让小子与那位吴先生对完话后再答。”

张旭说：“好说。好说。只要能有所答我。”

樊红叶神情一肃，向吴指南手一伸，说道：“请！”

吴指南正要回答，江边舟中一个蓑衣斗笠之人先他说道：“吴先生且慢，待我先会会他。”

说话之间，一条人影凌空飞至，显了一手极高明的轻功。

这舟中人把斗笠蓑衣解下，露出本来面目。夏十二见了，叫道：“海上遇难客？”

原来来人正是他与赵先生所救的海上遇难客，就是他的明珠腰带与折铁宝剑，才引来“中条三雄”与唐令羽等人前来抢劫。

来人向樊红叶行了一礼，说：“在下日本国剑士青藤英雄，向阁下请教。”

樊红叶怔了一下，说：“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青藤英雄指指唐十戒手中宝剑，又指指自己腰里：“这人，抢了我的宝剑、还有珍珠。我要讨还。”

吴指南冷冷说：“他是日本国剑客，仰慕我中华文明、上国典章而来学我大唐文学武功的。岂知还没上岸，先遭‘独目龙王’一伙抢劫，好不容易逃生，到了海中村，又遭抢。你说他该不该要回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樊红叶问。

吴指南指着江边舟上另坐一人：“那是致仕的前鸿胪寺通事舍人、现海中村里教书的赵老前辈告诉我的。”

顾人笑听这话自是明白那一夜，村里的安排，让赵先生陪青藤英雄另宿。以青藤的明珠腰带与折铁宝铁诱盗，则出自“万里长江堂”总堂内堂堂主、总帐房“踏雪访梅”屈仲景的安排。

想来这日本剑客青藤英雄失去宝剑明珠，西来，定是要到扬州府报案。途中遇上这吴指南，管上了这档事。

青藤英雄指着唐十戒的折铁宝剑，向樊红叶说：“他那个剑，本是我的。还有我的明珠，都不见了。也是被他抢走的。”

樊红叶把手伸向唐十戒：“把剑拿来。”

唐十戒看着手中宝剑，看了又看，恋恋难舍，最后一狠心，睥睨樊红叶，说：“凭什么？”

他话音刚毕，只见樊红叶脸色一变，目中精芒一闪，樊红叶那张怒气郁盛微微发青的脸陡地到了自己鼻尖处。唐十戒心里一寒，欲要动手，只觉手中猛地一热、一麻，胸前忽一窒/一闷，手中顿觉一空——

自己手中的折铁宝剑已到了樊红叶手里！

接着是剑光一闪，只觉自己左耳一热，剑已飞到了那个日本剑客青藤英雄之手。

然后他感到了自己的耳朵在淌着热乎乎的东西，有某种东西正从自己身上消失，变得缺少。

众人俱用悲悯的眼光看向他，看向地面。

他想：别人为什么这样看我？

然后他一低头，看到了一只流着血的耳朵，还有血从自己襟前滴下，流到地上。

血。耳朵。我的？

唐十戒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他摸了个空，一下子按在了自己的割去耳朵的伤口上，一阵疼痛钻心刺骨。

我的耳朵！

唐十戒想到这一点时，脸上不由变白了。

他陡然感到自己耳朵缺失处疼得厉害。

樊红叶用铁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唐十戒：“明珠。”

“我……”唐十戒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笨拙起来，竟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他随即惊讶地看到温凉玉的腰间锦囊不知何时飞到了樊红叶之手。

樊红叶只略掂了一掂锦囊重量，随手一扔。那只装着十八颗明珠的锦囊已飞到了青藤英雄手里。

樊红叶淡淡说：“青藤英雄先生，你查看一下，里面是否是您的珍珠？数量可对？”

青藤英雄把锦囊一接，即行点头道：“不错。”

夏十二见青藤英雄接过锦囊并不清点明珠多少，随口而答，不由讶道：“青藤先生，你不需要再点一下么？”

青藤英雄一笑道：“这十几颗珍珠伴我多时，是多是少，我一接之间一瞥之下便可从轻重、体积上知道端的，何必再点？”

樊红叶向青藤英雄说：“好，既然先生从日本国来，现在又物归原主，先生可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