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温凉玉之笑

法云长老念了声佛，道：“不过，这位女檀越又服了‘春江水染鸭头绿’这等奇毒，却又有了转机。”

樊红叶一听，忙问：“怎么，她又加服了一种毒药，还有救？”

法云长老说：“这位女檀越不知什么原因身中二毒之外，还会再中第三种毒。在常人以为毒上加毒，人必死无疑。殊不知两毒相加固然可以使毒上加毒，令毒更毒，发作更快，毒性更剧。但也可能以毒攻毒，毒毒相克。本来这位女檀越中了两种毒必死无疑，哪知这第三种毒却解了原先之毒一部分毒性，不过这样一来，因三毒纠缠一起，也使她所中之毒更为难治，但一时三刻，却也不会死了。何况从脉象舌苔瞳孔睛色与印堂人中承泣三穴等诸种朕象看来，你又给她服了孙真人所传下来的解毒神丹‘朱阳白云九真丹’与‘大还阳丹’。还给她服了珍珠粉、海螵蛸粉等药。这些药虽不能从根本上解了毒，但也可对毒性有部分抑止。——阿弥陀佛，衲子所知有限，有心无术，解不了这位女檀越的毒，惭愧惭愧。”

樊红叶原先变得发亮的眼睛闻言又黯淡下去，低声道：“多谢长老指点。”

法云长老长叹一口气，低眉低眼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可惜药王菩萨早归道山。阿弥陀佛，人生多苦……”再接下去便念出一篇与“苦海无边”有关的“苦谛”经文，劝世人皈依三宝，以求解脱。长老满脸皱纹随念经而越来越深，似乎每道皱纹也都在为人生世道种种罪孽苦难而深深忏悲。

见法云长老如此，再加上众僧为骆宾王——寂然大师之死而低念《往生咒》、《梁王忏》等经文，梵呐一片，大慈大悲，庄严神圣，使众人心里受了感染，一时都兴起一种生命如一颗“薤上露”的悲凉来。

一时人人无语，化为大寂，只有场中打斗之声，清晰可辨，丁丁当当，声声落入耳中。

这时却听“当”的又一声金铁相交的大响，众人看时，却是“霹雳王”金难挡一独足铜人打下，把唐十戒用来挡格的钢剑打成一个弯曲得不成样子的奇形怪状之剑。

唐十戒大吃一惊，把那不成剑样的兵刃向金难挡面门上掷来。

金难挡一独足铜人扫出，早把那件“怪兵器”扫得无影无踪，想来该是被磕飞出去，飞出兵士的包围圈外，飞到江中去了。

唐十戒边往后急退，边往背后一探，取出一具剑囊来。打开剑囊，手一挥，手中已多了一口寒光闪烁的长剑——这是那把得之于“海中村”的折铁宝剑！

他把剑取出，急使一招“苏秦背剑”，挡了从背后飞刺过来的一剑——是那萧三萧默契从身后发出的一招“登萍渡水”。

“霹雳王”金难挡扫飞了唐十戒那把破剑，见唐十戒在挡格萧默契之剑，嗨地一声沉哼，以“霹雳破山”之势，独足铜人又一记力大招沉的重招，向唐十戒劈头砸下。

唐十戒冷笑一声，以宝剑再次向独足铜人上挡格。

这次两件兵器相交，竟无声无息。

众人细观，不由发出啊的一声惊噫：却见唐十戒的宝剑竟破独足铜人近半！深入独足铜人“腿”中！但唐十戒一时要想削断金难挡独足铜人，也有所不能。因为金难挡见势不好，当即以“粘”“沾”二劲，胶粘住唐十戒的折铁宝剑，使之不能仗宝剑之利，削断兵器。

金难挡与唐十戒，顿成比拼内力之局。

萧默契见状，一扬剑，从背后向唐十戒再次一剑刺出。

他与金难挡俱是刑衙捕头出身，不像武林中人按江湖、武林规矩讲究单打独斗，而是讲凡能击倒敌人、把之击败、击倒，擒拿归捕的招式，都是好招。

这一剑若刺中唐十戒，唐十戒必受伤，难以再战！

“毒罗刹”温凉玉见状大惊，叫道：“令羽，背后小心！”

唐十戒闻言，双肘一夹紧，只见从肘下向后，各射出两筒反装梅花袖箭，向从后偷袭的萧默契射去。

萧默契见奇袭被喊破，暗器射来，当即停住，把剑舞得水泄不进，使那呈扇形分射开的两筒袖箭，全都无效而落。

萧默契扫落射来袖箭后，又向唐十戒逼去。

这次不再飞扑而袭唐十戒，怕再遭唐十戒的暗器还击。

大家心中和萧默契一样对这局面看得明白：只要唐十戒打光了暗器而金难挡与唐十戒的内力比拼还没了局，萧默契就有机会击倒唐十戒，把唐十戒生拿活擒。

樊红叶又抱起东郭春水，长叹一口气，向场外走去。他一瞥之下，见萧默契执剑步步为营逼向唐十戒，不由嘴角发出一声冷笑，露出不屑的表情——

如此使剑，岂是一个剑客的风度？

众人看着樊红叶抱着东郭春水一步步离开，听着法云长老与众僧的诵经声，都不由在心中叹口气。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看这样一对男女，男的意气昂藏，女的体型窈窕，正是人生黄金岁月之时，不意那女的身中三毒，沉疴缠身，难以治疗，虽饶暂时不死，但即使三数个月不死，甚或再活个三五六个月，但一年半载之后，必定是命殒黄泉之下，谁也救她不得了。女的一死，那男的，又有什么生趣？

人生之悲，悲在命运无常，生死不测，生离死别，无可奈何！

正当人们心中兴悲生叹时，却听场中一人仰天狂笑起来。

众人侧目，不由齐望向狂笑之人。

那仰天狂笑的，正是“毒罗刹”温凉玉。

温凉玉头发散乱，边逃边发喂毒的暗器以阻吴指南之追杀，边还笑声不断，令众人望见不由又惊又恨又生诡异之感。

惊恨她这一声笑是何等的与众人心境相逆，令众人觉得她笑得好不刻薄寡义、冷酷无情！同时对她在这种情形下还笑得出来，感到诡异。

吴指南在后冷哼一声，喝道：“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

温凉玉咭咭而笑道：“我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也要笑这法云老和尚。”

众人闻言大奇：这法云长老为人本份，慈悲为怀，无一事出格，有什么好笑的？竟然令这女魔头“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还要发笑？

人们正这样想时，却听吴指南冷哼一声道：“法云长老，一代有道之僧，有何可笑？”

众人心里为吴指南这一问，都在心里叫了声好。因为吴指南道出了大家心声。

“哈哈，法云老和尚‘一代有道高僧’，‘三生无知井蛙’——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自以为是，误人人命。如此误人性命之辈，却被奉为有道高僧，哈哈，岂不笑死人！”

温凉玉边笑边道。

也许她是真的觉得可笑，也许是有意做作，她边这样说，边笑得眼中笑出了泪，笑得笑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她那带有做作的笑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明知她是笑得做作，却也觉得她这样扭着水蛇腰笑着，倒也笑成柳枝袅娜，摇曳生姿。

温凉玉这一说，眼看要走到兵士包围圈外的樊红叶停住了。

樊红叶并不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人们站在那里，静了片刻，沉声问：“依这位夫人之说，法云长老言语有误，我这位病人之毒还可有救？”

温凉玉言笑晏晏，已然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骄傲来：“那是当然。”

人们也没见樊红叶怎样做势、拔足、转身、奔行，但见樊红叶身形一晃，人如一道烟般一闪，便已回到场中，插在了吴指南与温凉玉之间，站在温凉玉对面。

樊红叶盯着温凉玉，又问了一次：“你说我这位病人之毒真的有救？”

温凉玉脸一沉，睥睨着樊红叶：“若我关外温不赤尔黑雾山温毒山庄的弟子关于投毒解毒之事还要说第二遍话，别人才相信。我还多说什么？你只当我什么也没说。”

樊红叶上下打量着温凉玉，道：“哦，原来你、你竟是西域关外黑雾山温毒山庄的人？”

看来他对黑雾山温毒山庄之事，也有所耳闻。但对温凉玉是否是温毒山庄弟子，意存疑虑。

温凉玉雪白的下巴一翘，翘向樊红叶身后吴指南，淡淡道：“我外号是什么，你问问他吧。”

樊红叶望向身后吴指南。

吴指南冷冷道：“这个魔女外号‘毒罗刹’，确是来自黑雾山温毒山庄不假。但投毒之外，是否会解毒，这只有天知道了。”

樊红叶望向温凉玉：“你会解毒？”

温凉玉白眼一翻，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就是会解毒，我为什么非要救她？”

温凉玉指着张旭、吴指南，正双斗唐十戒的金难挡、萧默契及与何其、张狂、岳为轻“中条三雄”战得难解难分的张旭麾下蓝溪僧、韩叔子、魏朗月，还有那些在外面团团包围的兵士：“这么多人要捉拿我、杀我和我的情郎。我们自己死都在转眼之间，凭什么还要救你那位姑娘？”

温凉玉说至此，一声冷笑：“你也不到西域去打听打听，我‘小雪仙’‘毒罗刹’温凉玉可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时我只会杀人毒人抢劫珍宝，作好事可从没我的份！在我手下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这魔女毒妇，在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把那些杀人抢宝的强盗行径，居然这样赤裸裸地表白出来，且还引为自豪！

樊红叶脸色一沉，目光一阴，边向四周之人一一看去，边沉声问：“你要怎地，才能救人？”

听樊红叶这一说，温凉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