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天下变化之母

而场外，三个人影随着大喝之声，从寺墙上飞扑进来闯寺！

看三个人影闯寺之勇，赫然是龙精虎猛的高手！

与此同时，从前面寺门，陡传来打斗之声，显得声势汹汹，人数颇众！

听得这番动静，正为南霁云疗伤的七星观女弟子、道士褚三清贴在南霁云背上的手不由一颤，心里暗暗叫苦道：难道，难道真是天要亡忠良吗？在此时此刻，若再来一群武功高强的敌手，与那血魔王及那两个天竺密宗胡僧胜了善无畏金刚智联手起来，我褚三清恐再也回不了吴越故乡，只有陪南大侠殉葬在这嵩山少林了。

因为，为了不让南霁云所中之毒入侵心脉，褚三清已耗尽自己内功真力，此时已开始显示内力不继的迹象——她再也撑不下下一个时辰了。

而若是强敌来犯，释法舟已圆寂，释大悲要迎敌，再无人掠阵护法，敌人难道还会再任由她这样安安生生地为南霁云疗伤？

天地大静。

李抗觉得恍若隔世

李抗看着褚三清的优美身影出了寺门，消失在视野。

释大悲站在李抗身边，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抗：“施主在想什么？”

李抗淡淡地说：“人生。”

“哦？”释大悲轩动了一下眉毛。

李抗道：“我亲眼看到了一幕悲剧：父子分离不相识，一旦相识又分手。”

释大悲说：“你说的是上人与血魔王。”

李抗点头：“正是。我不知人生究竟是善的还是恶的？雪了上人前半生也是满手血腥，后半生才行善。血魔王更是杀人无数，但他在雪了上人死后，发现我从现场离开，马上追来把我擒住，但为是否杀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杀我，只是把我点了穴位，叹着气向外走去。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来到了少林寺。”

释大悲说：“他来少林寺，最初的想法是赎罪求死之心，觉得弑父之罪，罪大恶极。后来才打消了死亡之心。”

李抗说：“我等穴位自解后赶到少林寺，见他正大展魔威，竟把净无明等十八棍僧的罗汉阵给破了。这真应了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释大悲念了声佛道：“十八罗汉阵本是无法破的。但‘黑杀天’给了血魔王破阵之机。另外，也是行阵的十八棍僧，有人中了吐蕃鹰翎箭士与‘铁星雨’的刀弩武士与暗器高手乘‘黑杀天’之时射出的弩箭与暗器，影响了阵法的运行之威。”

李抗叹口气道：“令我惊奇的是，血魔王似是真的变了，他竟不再嗜杀了。破了十八罗汉阵，难得的是他竟没杀一人，只是以大魔功伤了众僧，破阵而去！”

释大悲合十道：“阿弥陀佛，说来，这全赖上人的点化之功。若不是上人舍身点化血魔王，消了他的心头杀意，使他觉得杀人有错，开始厌倦、厌恶杀戮，哪会有只破阵不杀人这样便宜事？南无阿弥陀，善哉善哉，上人种下一分善因，令他天良发现，回转心头魔障，他才会有如此之行。李施主，你放心好了，血魔王此一去，泰半是由此而作一个向善的方面转化的武者了。”

李抗皱眉道：“是的，他可能成为亦正亦邪人物，也可能因此而悟成为一代禅子道者。”他说至此一顿，续道，“但如果此后又有人有意要激反他，激发他生命中的恶性与邪意，灭他生命中难得的一点善因子，他将还是一个魔头。以他的武功，如在中原发难，为祸之烈，恐前无古人。”

释大悲闻言不由一凛，目光炯炯，望向李抗：“李施主从何处得此警兆预感，竟出此语？”

李抗摇了一下头，沉声道：“我也不知，但我没来由的突有此想。感到此人将来可能给天下带来大祸。”

李抗话头一转，向释大悲问道，“大师以为密宗双圣如何？”

释大悲道：“你是指善无畏大士与金刚智大士？”见李抗点头，释大悲道，“两位大士都是我佛门得道高僧，所修精湛，于大乘小乘教理无不精通，两位此来在我大唐中土弘扬佛教，功德无量。不知施主对此，又有何高见？”李抗沉吟半响，道，“善大师与金刚智大师所修密宗，深奥莫测。于佛理我更是懵懂无知。但祸福倚伏，凶吉互孕，善恶转化，人事天机，常让我生敬畏之心。我亦曾向懒残大师求教过休咎祸福灵机心法，现大胆在此说一句妄语，以为日后大师印证。”

释大悲正容说：“懒残大师明璟和尚精修我佛教宿命通神通，预言极准。施主既得懒残大师心法，所说定有所据，不谓无因之说。施主请讲，老衲一定将施主此语书下密封，留待日后印证施主今日先机，也为他日世人知我佛门五神通之能留一份见证。”

李抗道：“今日之少林种种因缘，为三四十年间天下变化之母。”

释大悲一震，念声佛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是说日后天下变化与今日少林之会有关？今日到会之人会造就天下大势？”

李抗想要说清楚，但那句话忽似阻在咽喉处无法说出，同时他感到脑袋忽生疼痛起来，如有一根针刺向脑子深处。

李抗欲语还休，皱着眉心摇了一下头，道：“我明白了，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已遭天谴了！”

释大悲看着痛苦的李抗，又念了声佛，道：“天下事，因缘际会，心生种种，心灭种种，世间诸因缘色相，如梦如雾如露如电。施主既曾随懒残大师修习心法，自是明白一切随缘之意，既不可说，又何必再勉强强说，以招天怒人怨？不说也罢。”

释大悲说：“此处事情一了，施主行踪如何？是回山东，还是追随懒残大师去？”

李抗道：“我今日亲眼目睹了一个人具有凡人所不具备的神功，她竟真能乘风御气而行。”

释大悲“哦？”了一声，以示倾听。

“我在想，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所做不到的？一个人，如果能够这样乘风而飞、御气而行，那将会是什么心境？一个人，在高山之巅，飞翔出去，如同大鹏展翅，飞越大地，君临天下，俯瞰人间，那将是如何的百感交集？彼时彼刻，她心中怎会还在乎蝇头微利、蜗角虚名？营营役役，苟且人世，俯仰由人的生涯，于她来说，自然是如弃敝履了！她既达到这种逍遥境界，自是高蹈红尘，向那白日飞升的自由神仙境界追寻而去了。”

释大悲说：“施主是说神人焦炼师？施主心中也存了学道修仙之念？”

李抗点头，目露向往之意：“正是。待我家族大事一了，我就寻仙访道去。”

释大悲念了声佛道：“寻仙访道，终究是着了相，向外求去。既如此，又何如求己？不假外物他人，自求解脱？施主若是真看透了红尘，那何处不可修行？神仙佛祖，也都由凡人做来。你只要得了自在，得了自由，作个自了汉，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便是大罗神仙也。至于你所慕的神仙之术，你若得道，修得圆满，你也自会具种种神通。”释大悲说至此，蔼然笑道：“适才善无畏大师与金刚智大师与那两个天竺胡僧龙尊者与犬陀罗的密宗比法你不也看到了？他们四人各现法身斗法，比诸神仙又如何？施主是聪明人，一旦悟得即心即佛，施主自是与道不远矣。”

李抗听了，深深一礼，向释大悲道：“谢谢大师指点。”

释大悲端详着李抗道：“我观施主之相，颇有慧根。将来所修道果，定在老衲之上。也许别开一宗，自立一门呢。但不知何故，施主眉宇间竟有隐忧，不知为何事担心？可是为尊友魏州南八的伤势么？”

李抗闻言一笑道：“孙药王之后虎真人与天竺密宗大师金刚智各擅医术神技，一为我中土医界之翘楚，一为彼天竺医术之圣手，而贵寺释喜妙大师擅长以内功解毒，此门神技更是前所未有。现在寺内有中外释道三大医家圣手在，何愁南大哥这所中针毒不除，伤势不得复元？——据说贵寺两位大师释心灯与释喜妙有意传南大哥佛门心法，且是佛门武术气功最高心法《易筋经》与《洗髓经》。这等造化，也不知南大哥是几世修得的。”

释大悲道：“魏州南八，天生异禀，神力过人，天幸他从未习过内家气功之术，因而可学我易筋洗髓之学，这是素纸可画之意。若是学过武，改偏就正，事倍功半，要有所成就则难矣。这也是他自结的一番因缘。”释大悲说至此，念了声佛，“南无阿弥陀佛，因因果果，这事今日对他是福，他日何尝不因此而累他呢？多功多德，多艺多劳。受施施受，得之于天，还报于天。因果向来如此矣。阿弥陀佛。”

李抗向释大悲谢道：“谢谢大师，李抗今日又受一教。”

释大悲笑问道：“那么，施主既不是担心南八伤势，复担心什么呢？”

李抗道：“我有两件担心。”

释大悲说：“请讲。”

李抗道：“虽然官府中人及时赶来援救，正好再加上虎真人与我们也赶来援手，合‘天下第一房’之力，平了少林寺之乱，善无畏大师他们也把那个什么龙尊者犬陀罗赶回西域吐蕃去了，这件事算平息了。但我担心两大名捕‘神拿捕王’郭鹰白与‘无影鬼捕’皇甫摘星他们押送被俘的这批吐蕃与西域此次前来少林生事之徒回京城，是否会出意外？”

释大悲说：“另一件事呢？”

李抗说：“我担心山东任城寒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