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闭关老僧

老僧说：“这吐蕃原为化外蛮荒之地，文明未启。自是对我大唐文明典章制道术文章仰慕不已，企求能早日学得我中土文明。当年，太宗皇帝嫁文成公主，带去道士医家、儒文之士及百工之匠，大受欢迎。吐蕃还重金聘我们汉人文士为他们管理记录文书。招邀道士、僧人入境，为他们弘扬道术佛法。十年前，杨矩奏朝廷以河西九曲之地作汤沐邑给吐蕃。吐蕃固然得到草肥地沃的河西九曲之地，大为高兴。但吐蕃人说，河西九曲之地虽好，还不如得大唐文明早播吐蕃。据说，吐蕃请朝廷传他们《毛诗》、《礼记》、《春秋》，朝廷还未同意呢。”

沙弥问：“为什么不同意呢？这吐蕃人念了书，知了道理，慕我大唐文化，也许就不打仗了。”

老僧说：“朝廷中有人认为，吐蕃人骁勇善战，号称控弦百万，军队强大。这支精于骑射之师若再加上我们汉人的智慧谋略，那就对我大唐构成威胁太大了。不如让他们还像现在这样比较愚味无知一点好，虽悍勇，但也头脑简单，戆直鲁莽，只不过是在边境掳掠一番，志在子女财帛，对我大唐造成威胁较小。”老僧说到这里，眼睛顿发了光，道：“是了，是了，那吐蕃人定是答应阴山、昆仑两派这样的好处：让他们在吐蕃大兴其教，能随心所欲地发展道徒，弘扬道法。这就使在中原影响不大、道派崛起无望、干政受挫的阴山派与昆仑派，有了在吐蕃像上清派在我大唐朝廷一样吃香、扬眉吐气的机会。难怪他们要如此卖力了！说不定，还与吐蕃的乌教人马沆瀣一气呢。”

沙弥道：“乌教不就是苯教吗？他们吐蕃本地人一直信他们，他们何必要引阴山派、昆仑派入境，分了他们的道徒信众，把这吐蕃国教的光耀让阴山派、昆仑派那帮牛鼻子沾分呢？”

老僧说：“那定是他们在吐蕃已不太吃香了，要借与阴山、昆仑联手来重振教威。据说吐蕃赞普自松赞干布以来，就在重视中土文明的同时，也看重天竺、泥婆罗的我佛教密宗派系。说来，这密宗派系与现在来大唐传法的善无畏、金刚智两大士的法系是同一法统的。从吐蕃派人意图来劫善无畏、金刚智之举来看，一定是他们赞普很看重密宗法门了。这善无畏、金刚智之大唐、吐蕃去就之争，如此说来，牵扯甚大。事关我大唐与吐蕃政教兴衰千百年大计了。如此说来，更不能让吐蕃此举得逞了。”

沙弥顿时面有喜色，道：“如此说来，老菩萨，你也要出庵了？”

老僧闻言，看了沙弥一眼，叹道：“原来你跟我这么多年，还是如此热衷于惹事生非、红尘热闹，可谓欲心如炽啊。怪不得把寺里的事情，了解得这般清楚！”

沙弥闻言，委屈地道：“哪里啊，这些事，有的，是我从寺里现场听来的，还有的，不就来自于那次你和那个又懒又残的老鬼儿，在一起边煨芋边说天下大势，对影响天下大局的各种势力的评述吗？”

老僧听了，掀眉呵呵笑道：“懒残大师若知被你说成是个‘又懒又残的老鬼儿’，下次见面就不是在你头上只爆一个毛栗子了！——不过也难为你竟这般有心，把这些事弄得这样清楚。”老僧说到这里，笑容一敛，道：“就算焦炼师被长臂真人元丹子引走，抽身少林发生冲突的事情之外；就算雪了追血魔王走了，有去无回。光凭那什么铁鸭道人、黑月牙、马重英、烟青子，以寺里人手，也足以应付啊，你怎说寺里大事不妙呢？”

沙弥说：“要说呢，寺里助少林的，也还大有人在呢。朝廷四大名捕就有两大名捕在场，他们势不能看着皇上尊为国师的天竺两大士在少林被异族掳走而不管。还有，名闻天下的魏州大侠南八南霁云与一个来自山东任城李家叫李公子的青年公子也来到寺里，正好赶上这场变故。这两人，理应与寺里同仇敌忾，对付吐蕃与西域来的杀手人马的。但这两大名捕，遇上身手不凡的盗贼空空儿与精精儿，皇甫摘星竟还给那个叫空空儿的盗贼以金针射伤了，因此，他们即使要助寺里对付吐蕃与西域杀手，恐也力有未逮。而南霁云虽把烟青子拦下了，那李公子却跟着雪了上人出了寺。黑月牙与净无明对阵，马重英则被赤胆朗杰本人敌住了。本来，余下那个铁鸭道人，由寺里上一辈的高手‘四释’对付，应是绰绰有余的。哪知他们还有援手！阴山派的掌教子桑尸与乌教灵煞派教主绿毛老祖的师弟甲穷呛木都先后现身寺里，同行的还有两个天竺密宗高人龙尊者、犬陀罗，龙尊者与犬陀罗，是和善无畏同辈的密宗上师。如此一来，再加上黑月牙手下‘铁星雨’和吐蕃那些鹰翎箭弩士使用的是淬涂毒药的药箭，寺里就大大的大事不妙了！”

老僧闻言，吸了口冷气，沉声道：“如此说来，寺里恐要遭殃？”

沙弥说：“那你还不赶快去施救？”

老僧徐徐吐出所吸之气，声音淡然地道：“老衲自四十年前以四弘愿立意闭关，从没离过此庵。连半途出家的雪了尚知抛开寺里，又何况老衲？”老僧说至此，声音一冷，“自此起，你不离此庵，不复关说。否则，罚你面壁三月。”

沙弥急了，道：“我只说最后一句，那、那寺里怎么办？”

老僧念了声佛号，念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生死祸福各由之。”

老僧伸了个懒腰，说道：“老衲要睡了。”

说话间，老僧盘坐蒲团之上的身姿略一动，便改成以手枕头、以肘支膝的看上去舒适无比的姿势，合上双目，默然寂然，若已形神俱泯地隐然而去，去了西天佛国。老僧与这结着蛛丝尘网、灰暗失色的草庵，已浑然一体，再也无分畛界。不一会，竟是鼻息如雷。

沙弥见状，长叹了口气，抱头呻吟道：“这老菩萨铁石心肠，死也不管，今儿格我少林寺要遇难了！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南无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求你救救我少林，保佑我寺里弟子、善士好人，人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