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祸不单行

与贾家的一片喜气不同，此时的荣庆堂中却又陷入了沉闷之中，往日欢声笑语绕梁不散的贾母屋里空气沉闷的简直都能压死人。

赖升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自己喘气的声音过大，会被主子们施以一顿爱护的雷霆雨露，最近自家发生的事情怎么都透着那么邪性呢。

昨晚他奉了贾政的命令连夜出城去了贾敬修道的玄真观，当贾敬听到了贾珍意外身亡的消息之后，本是打算要跟着回来主持大局的。

但当他听说自己的那个不肖子居然是被天上降下来的雷霆给生生劈死的之后，他便又重新陷入了沉吟之中。

好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珍儿之亡实属天谴，我既以跳出俗世，自然便应该断却尘缘，实在不应该再入那三尺红尘中打滚。”

“珍儿被天雷所焚实为大不吉，我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效法天道，感应天心。”

“若我此时回去主持丧事的话实乃逆天意而为，也会承担上无谓的因果。”

“也罢，等七日之后他魂魄归家之时我再回去见上一面也就是了，也算是成全了我们这一世的父子之谊。”

“你回去吧，告诉老太太，这几日我会在观中念诵往生超生咒为他祈祷魂魄解脱积福来世。”

说完之后便低头诵经，不再理会愣在那里的赖升。

赖升怎么也没想到贾敬居然会这么说，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如今这府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若是没有他这个主心骨回去，诺大的宁国府岂不是群龙无首了嘛。

可是无论他怎么苦劝，贾敬就是不为所动，实在说急了，他就淡淡的说让贾赦和贾政帮忙操持一下，最后干脆直接将这个烦人的家伙给撵了出去。

赖二好容易在清晨开城门第一时刻返回了荣国府之中，当贾母和贾赦、贾政听到了这个消息时候，一个个也都傻在了当场。

那可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因为他是被天雷给劈死的，你就连他最后的一程都不回来相送，这还有一点人味儿吗？

既然你出家如此彻底的话，那为何往年的生日还要回来承受子孙的孝敬？

这些年为了炼丹烧药、建造庙宇之类的，你也没少从贾珍的手里拿钱吧。

难道这贾敬是修真修傻了？

良久之后贾母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先让蓉哥儿在前面顶着吧。”

“这几天你们也帮衬着一些，好歹也得将这件事应付过去，怎么也不能让那边闹出太大的笑话才好，他们出了洋相，咱们也跟着一起丢人。”

对于贾母的吩咐贾赦和贾政自然点头称是，不过两人对与贾敬此举都很是不齿，就算是混蛋如贾赦，也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了。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你亲儿子，当初你那样折腾人家的媳妇，贾珍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勋贵家办事情的动静自然是不小，贾珍作为宁国府的家主，虽然死法无法对人言，但这樘丧事怎么也得风风光光。

原本贾蓉是不想请和尚的，毕竟谁都知道宁国府的原家主已经遁入了道门，若是再请些和尚回来为贾珍诵经超度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但贾政恨贾敬的过分与绝情，于是便让贾琏在大报国寺中请了一群和尚过来，超度贾珍那横死的亡魂。

一时间宁国府中香烟缭绕、白幡飘摇，道士的诵经之声与和尚的梵唱之音交相辉映，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卖力的做法与诵经之声。

在荣国府众人合力的帮衬之下，总算是控制住了场面，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太多的错漏。

凤姐在这次的丧事中更是展示出了她极为出色的控场能力，凭着雷厉风行和果决的手段也得到了贾家长辈的一致赞许，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凤辣子很是得意。

终于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只要将这最后一哆嗦挺了过去，等明日将贾珍的棺材往城外一抬，宁国府的这场丧事也就算是办得圆满了。

这天上午贾蓉带了四个小厮打马向城外的玄真观而去。

原本接贾敬回来这种事还用不到贾蓉出马，毕竟府上现在的事情繁多，如今宁国府只剩下贾蓉这一个正牌主子了，需要他忙活的事情还是有不少的。

可荣国府那边的人生怕贾敬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上次家里的管家请你回来你不答应，这次你的亲孙子过去请你总不至于仍不回来吧。

马蹄哒哒踏在城外的官道之上，虽然贾蓉身披重孝，但他的心情还真的不算是太糟。

开始的时候，对于自己父亲的突然离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伤痛的。

但想到以后这诺大的宁国府中自己便是唯一的话事人，更是没人再能管得着自己，他的心情就飞扬了起来。

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可是留下了不少的美艳妾室和通房，这几天他偷着也尝到了不少的甜头。

以后的性福生活指日可待，岂不是比总有一个动辄便责打辱骂自己的上眼皮要自在太多。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深处的那种悲伤便不断的消失，直到最后，即便是想要在众人面前提起一些悲伤的情绪都有些提不起来了。

随着距离神京的渐行渐远，官道两边也出现了处处的农田，老远处偶而能见到几名农人在田里忙活，倒是一片太平祥和、安居乐业的恬淡景象。

就在贾蓉为了尽快接回自己那个没什么人味儿的爷爷而策马狂奔的时候，不知怎地，他胯下的战马没来由的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然后两只前蹄高高前蹬，一下子便人立了起来。

没有丝毫准备的贾蓉一下子就被甩下了马背，在甩落于地上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后颈处正好磕在官道上的一枚尖利的石子之上。

而那匹战马在没人控制之后，如同发疯了一般向前方急奔而去，突然发生的状况直接吓傻了跟着贾蓉的那几名随从。

当他们匆忙跳下马想要扶起贾蓉的时候，却发现手中摸到的赫然是腻滑一片。

那颗仅仅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石子尖端已经深深的插入了贾蓉后颈的脊椎之中，眼看着贾蓉也仅剩下了微弱的气息。

如今这可是在荒郊野外，这个时代更没有什么救护车的抢救服务。

当两个人飞马跑到一户农民家，花了一两银子拆下人家一扇门板想要做成担架返回时，却发现贾蓉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如果他们不是家生子的话，估计这四个人早就跑得没了踪迹。

主子就死在他们的眼前，回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当贾家众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无不是大惊失色。

短短的七、八天中，宁国府仅存的两个主子接连亡故，这不是要断了宁国府这一脉的香火嘛。

这次却是连着荣国府也跟着乱了起来。

此时的贾政再也忍不住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大骂贾敬不当人子，若不是他闹出的幺蛾子，贾蓉绝不会在去接他的路途上出了这样的意外。

现在倒好，等明日贾珍出殡之时，就连个打幡儿的都没有了。

说实话这次就连贾母也有些顶不住了，宁国府连续出了这样的横事，如果要是没什么说道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也备不住就是因为他们父子之前在家里太过胡闹，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东西，不然东府怎么接连遭遇这种惨剧，这才叫祸不单行呢。

无奈之下，贾珍出殡那天，贾珍一向待之如亲子的贾蔷接替了贾蓉的义务，可算是勉强将这位三品的威烈将军给发送了出去。

待众人回转之时，又开始置办贾蓉的这樘白事，谁会想到办这种事情居然还会以后连庄的。

如今摆在宁国府面前最亟待解决的事情就是必须尽快在宁国府的子弟中选出一个可以继承贾珍爵位的人选来。

如果一旦宁国府断了香火的话，以隆庆帝那个刻薄寡恩的风格，皇室将这个爵位给收回去也说不定。

自从大楚承平百年以来，皇室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勋贵世家慢慢衰落，达成由武勋向文臣的转变。

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削减爵位，不但可以将权利集中于皇室手中，也可以省下朝廷的一大笔开支。

于是便由辈分最高的贾代儒牵头，召集了贾家的各位族老就何人可以继承宁国府的问题上展开了讨论。

不过贾珍虽然是姬妾成群可于子嗣上却无甚帮助，如今贾蓉也追随他老子而去，这就让众人感到很是头痛，一时间大家还真想不到有谁是更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