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7.刀尖上舔血

说起那件旧事，李正吉至今想来心中还有点发怵。

那是拿命搏回的荣誉。

那时的县城，没有现在这般四通八达。整个县城古老得如座世外城堡，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县城主要的生活必须品，都是从大佛市，经过金水河水道而来。

而金水河码头，却控制在一个叫张三领导的码头黑帮手中。

码头黑帮那些人，是群人鬼混和体。

说他们是人吗，的确是，人该有的配件全都有，都是爹妈生，社会养的人，能说话，也能吃饭，还会玩人。

说他们不是人吗，的确也不是。空长一身蛮力，每天光着膀子，穿条短袖衩，身上纹着龙虎豹，蝎子、狼头，反正凶狠的动物都是他家祖先，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理在这里讲不通。

要是从大佛市方向来了货物，都该这批烂人下船。

他们心也黑，比锅底还黑，不但要力钱，还要按市值，抽20%的水，名正言顺地说这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如果商家不服，他们便会冲上去，先给老板两个耳刮子，再立马涨价。

害得县城人们的生活必须品，比其它县城高了不少。

当然也有不怕事的商人，见这帮烂人胡来，就说不要他们下货，自己到外面叫力工搬运。中间挣点差价不易。

这下好了，那批码头上的烂人就扛上刀，带上棍，见人就砍，见货就砸。反正在金水码头，他们就是主宰一切的爷。

商家求财不求祸，惹不起躲得起，金水码头要他们亏血本，就干脆不来做生意了。

久而久之，县城的物品更加稀罕，只要一有生活用品到来，老百姓便会疯抢，一时之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要是没有抢到货的人，便四处打听，那里有得卖？

当时的县委一把手是个务实之人，见县城如此物资匮乏，就明察暗访，得知毛病出在金水码头，很是愤怒，叫来警察局长，一通严厉批评，然后责令他整治金水码头，还全县人民一个明朗的天。

警察局长知道金水码头的事，他也要县治安大队限期破案，不但收获甚微，还有几个队员伤了，也就拖一天算一天。

县委一把手给他下了最后通谍:“如果办不了金水河的总舵把子，你就把屁股下那张宝座椅子腾出来，让能破案的能者上去。”

县委一把手同时召告全县警员，谁能治理好金水码头，谁人就是警察局长。

下面的警员为之高呼，警察局长的第一把交椅要易主了？

抢——抢——抢！

警察局长无奈，晓得金水码头是他仕途的坎，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

警察局长心一狠，脸一沉，立马沙场点兵，调兵遣将，筑起抓捕金水码头团伙的铜墙铁壁。

警察局长同样也给治安大队长下了死命令，如果我在被撸职之前，没有完成任务，你们治安大队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卷铺盖滚蛋。

不要想滚蛋是回家抱老婆睡觉，门都没有，是到山上的采石场当苦力。

你们拿了人民的血汗钱，抓不住有黑社会背景的总舵把子张三，平不了几个烂人，还有资格活在世上？

治安大队的警察们也苦不堪言，不是他们无能，而是那有黑社会背景的总舵把子张三，不是一般的人。

他是人间魔鬼！

他们早就摸过张三的底，四十多一点，身板高大，心狠手毒，有金水码头魔头之称。

他到底是哪里人氏？不佯，讲普通话口音，反正是解放后流窜到此的外地人。

当时没流行用身份证，更也没有人脸识别，自己只要不说，弄死了也查无此人。

张三会拳脚功夫，力气超人，每次出手，都是要人命的杀着，自他掌管金水码头，所害之人不说一百也有八十。

是人们一提起他的名，周身都起鸡痱子的主。周遭的小孩只要一哭闹，大人便说张三来了。小孩便会闭嘴，躲在母亲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张三刚来金水码头时，全县才搞完镇压反革命运动，当地有罪大恶极者，都让一粒花生米(子弹)送上西天了，就是没去西天的，也拉进了劳改队，管制起来。

大地开始祥和，自然没人管张三的过去。

张三开始也很老实，在街上拉板车，靠力气吃饭，苟且偷生的活着。

如此三四年的当孙子，让县城几个混码头的舵把子敲诈勒索了不少下苦力挣来的能买几碗稀饭的钱。

他不能忍了，开姑发飚了，而且飚得所以混码头的二杆子闻所未闻，更莫说见了。

那天早上，张三将自己的板车推进了金小河中，人就凶了，脸上横肉爬上，腰间拴了一根气功带，扛了一条扁担，如个武林高手一般，立在金水码头，大吼三声:“反了，老子造反了，从今往后这金水码头就听老子一人发号施令了。

他来到码头正中的茶橑削，一脚撬来一张八仙桌，拦在路中央，喝令茶馆老板上茶来，宣称从今往后，这金水码头易主了。

茶馆老板晓得张三是拉扳车的穷鬼，今天是不是发癫了，说出此等要把小命耍掉的话？

他像看怪物一样，将张三上下刮了一遭，本想壮着胆子，去摸摸他的额头，看是发烧了还是哪条线路搭错了。

不过他不敢，只要一见张三那如喝了人血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射向他，魂儿就去了一半。

他怯怯地问:“那你能不能给我稍稍透个口风，将来舵把子又是谁？”

张三将大拇指往自己鼻子前点点说:“我就是金水码头新的舵把子。”

茶馆老板啊了一声，不敢多话，忙放好茶盅，连忙逃之夭夭。

当然这玩小命的话让旁边几桌喝茶人听见了，他们知道此地马上会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不敢久留，丟下几张角票，逃出这事非之地。

张三将是金水码头新的舵把子的消息，十万火急地传遍了金水码头与县城大街小巷，在城区分管三教九流七十二行的分舵主纷纷赶来金水码头，问总舵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收张三当干儿子了？要把位置传给他？

总舵主本是袍哥人家，绿着眼看着分舵主，大手一挥说没有的事儿，那狗日的张三皮子发痒了。走，去帮他松松。

舵把子这个职业也不是说想干就干得了的，不但心要狠，还要招呼得了七八人，要不哪天晚上落了单，一个转角处一记闷棍照头劈下，连妈都喊不了一声，就会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二世连谁打闷棍都忘记了。

舵把子心中也忐忑不安，就领着大伙来张三桌前，先拿话语说，问兄弟宝地何在？来此是求财还是求祸？

张三没鸟总舵把子，喝了一口茶，仰脖往天一望，嘴中整出数十个呜呜呜呜的响儿，然后一摆头，一股水剑从口中喷出，命中几个站在前列的喽啰，应声倒下

这种不同凡响的绝杀功夫，让在站的舵把子们刷新了见识。

他们立马明白，砸场子的狠人来了，自己去鬼门关报到的时候到了。

当然，混码头的鸟人也不是泥巴捏的，他们是拳头说话的凶汉，哪受过此等气。

弄死他这虾子娃娃。

立马就有分舵主冲了上去，手起掌落，劈了这砸场子的家伙，保住自己的饭碗。

悲催，这些分舵主个个都是草包，人家张三一边喝茶，一边吹着口哨，连长条櫈子都没移动，就把他们全都搞成了脚下俘虏。

总舵把子知道遇上狠人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按理说总舵把子上前拜见真主，自愿让位，也许还能多吃几年干饭，多娶几个黄花大闺女。

但他不能，他要在兄弟们面前做个大哥的样子，不然，兄弟们不但不跟他，还会挖了他的祖坟，

总舵把子操起家伙，杀了上去。

哦嚯，总舵把子没过三招，就此结束了自己当大哥的人生历史。

张三只是一巴掌，就将总舵把子扇在河中，再也没有起来。

所有分舵主与小弟们，见张三如此凶猛，自认不是对手，纷纷俯首称臣，拥他当了总舵把子，由他统治金水码头。

张三自当了金水码头总舵把子后，就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花样玩了一出又一出，一招比一招让人拿

凡是卖菜的农民小哥，十斤小菜上贡一斤，以备码头兄弟食用。

凡是卖鸡蛋的，三个抽一五个抽二，这个换作油盐柴米。

凡是卖肉的，一律五五分账，这个就当是码头零用钱。

凡是过往船只，都抽十分之一的保护费……

真他妈的比黑社会还黑。

也有居民与行商不服此等强取豪夺，到警察局告状，要求还大家一个公平正义。

警察局长对张三的行为也有所耳闻，但他认为是些码头上的下力人，搞点生活费，互想把对方不足为奇。

于是就派几个见治安大队干警去调查情况，处理一下纠纷，必究是内部矛盾，何必认真。

结果，有的干警去了，三句话没让张三高兴，就一拳打成脑震荡。

四句话没叫舵把子好，便有可能被一脚踢断三根肋巴骨。

久而久之，所有警察谈之那金水码头的舵把子，都是谈虎色变，不敢言之。

要是治安大队采取行动，都纷纷摇头称病，不敢抓捕。

就是李子民二叔，那个在警察局的副局长，他分管治安这条线，听了金水码头总舵把子的名，周身都会起鸡痱子。

但他又不敢畏战，谁让他穿了警察这身衣服，就是杀头，他都得把脖子伸过去，让人砍一刀，才说得过去，才对得起局长这个称号。

李子民二叔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个人，就是李正吉。

他杀过敌人，视死如归，只有这样的英雄胆识，才是有黑社会烂人的张三这个自嗨的总舵把子，闻之破胆，见之尿裤子的克星。

他邀请李子民前去参战。

并承诺只要抓到总舵把子张三，奖励五拾元。

在那个年代，五十块对一般人来说，算是天文数字。

警察局长只同意出三十元，说这是他最大的权限。

治安大队队长愿出五元。

治安大队队员筹措五元。

李子民二叔自认倒霉，将几年才积攒的十块私房钱补上。

总算弄够五十元。

爱钱如命的李正吉，见钱眼开，也没管什么安危，想都没想就去了。

警察局立即调足了武装力量，围住了金水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