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孔子姓什么

校长狡诈地一笑，看住龙傻儿，有点得意地问:“你能道出后面的词吗？并说出作者是谁，我就同意你插班高小。”

其实，校长对龙傻儿还是了解的。

龙傻儿是龙门山镇的名人，卖糯米酒，倒腾农村瓜果小菜，投机倒把的代表，天下谁人不识此傻儿？

他有些时候也买他的东西，巴适，放心。

他对龙傻儿印象最深的是嘴巴甜得膩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是个大智若愚长相的家伙。

他也听学校老师们说起龙傻儿的傻精，那是神仙也精不过他。

但老师们却认为，此人将来生存是把好手，但是读书，可能勉强罢了。

校长对他的母亲更了解，知识女性，只不过生错了家庭，才有悲壮人生。

龙傻儿也不怯场，抬头向校长办公室扫了一眼，满满的书籍，心中暗想要是把这些书都读完，不知有多深的学问？

他又看了教导主任，他脸部表情倒有些慌乱，似乎在怀疑他的学识。

龙傻儿心中暗自发笑，暗忖这首诗，不是巜古诗词选》中的吗？读过，麻(骗)不到我。

他前几个月在茶馆听书，用一壶糯米酒从讲书人那里借来看过。

那讲书人是龙门山镇的土博士，上下五千年在他口中娓娓道来，不打重稿。

他家中的古书，比龙傻儿见过的新华书店的书还多，而且很多书新华书店都莫得卖的。

但他就好那口糯米酒，所以才在龙傻儿求知路上占了大便宜。

又凭龙傻儿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啥书看一遍，都差不多能背下来，这短短几十个字词，有何难？

龙傻儿随口应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答完这些，龙傻儿又深情地看了母亲一眼，有点得意地说:“校长，太简单了，难不倒我，这词词名叫《临江仙》，杨慎写的。杨慎他是明代词人，这词是首咏史词。”

“其实《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也用了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词。”

“听讲书人说，那词是后来的小说家或者评书艺术家给加上的，是水浒英雄们的点睛之笔。”……

校长这下不安分了，不得不另眼相看龙傻儿。

他又给教导主任打了一支烟，给龙母斟了茶，便与龙母聊了她的亡夫龙莽子，那可是个李逵一样的英雄人物，只怪天妒英才啊。

校长说其实我与龙莽子是有交情的，他与镇长老李原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是鸟人李镇长的同学，原在大佛市读书，李镇长主政龙门山镇后，要我来这里当校长，便与龙莽子喝了酒，成了兄弟。

龙莽子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帮人，我们学校的师生们，只要遇上有点重活，都找他搭把手，他帮忙后从不计较酬劳。

你说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就早早去了呢……

校长说过这些，一阵伤感。

龙母一边感谢他对亡夫的夸奖，一边喝茶，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他，也讲了亡夫龙莽子一些过去的事，不过她今天不是缅怀丈夫的，是为儿子与语焉的事。她有些着急地门:“校长，犬子能到贵校就读不？”

镇中校长沉默半晌，同意龙傻儿可以来学校插班读高小班。

接下来他又与教导主任瞎掰了起来，说这次调级还是个副科事，看来这副科级别是他买下来的，要带到棺材中去了。

教导主任打趣地说，你是副科己经很不错了，我们县城中学的校长也就是个正科级，像我这教导主任，还是一个股级，今生也别想往上爬了。

二人就此叹息一阵，又说教书育人，本是无尚光荣的事，谁在乎那级别，关键是技术级，评上一级教师，特级教师，才是终身的荣耀。

校长就问教导主任，你在技术类几级？

教导主任神秘地说，全县特级教师有三个，其中一个就让我揽在怀中。

校长大惊，忙问你有门路？

教导主任点头，说教育局局长是我光屁股同根崽儿，要不哪天到县城来，咱们喝个酒。

校长连忙说要得要得。

接下来就叹息了一阵，说找不到门路往调，这下半生可能就在鬼都不下蛋的龙门山镇混一辈子了。

二人侃完八封，又给斟了茶，校长才把头转向语焉，心生一计，决定问一个常识而又99%的人都会搞错的问题。

这是他前段时间从报纸上看到的，就是他们校教书的老师，起码有一半的人都不知道。

这问题就是孔子姓什么？

如果语焉能知道，说明她博览群书，是个可塑之才。

他晓得语焉是龙母收养的女儿，更知道语焉身份不一般。

龙傻儿能说会道，她一个女姑娘也有这等本事？

校长摸摸头，哈哈一笑，转身拿出两颗，给兄妹一人一颗，慈爱地问语焉，还记得你爸妈吗？

语焉接过糖，看着窗外，不语。

她当然想父母，但心中的秘密，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包括龙傻儿与龙母。

校长自知多言，又问她也想插班读高小？

语焉点头，大话来了，说依我的学问，就读你龙门山镇初中也卓卓有余。

校长也爽快，说那我就考一个简单问题，答对了，就破格录取你。

语焉来了劲儿，说你就大胆地问，别整那些一加一等于几就行了？

校长冲她竖了个拇指，丢来一问:“你们常常去孔庙，知道孔子姓什么？”

语焉更加兴奋，跑去从校长的办公桌内找出两颗糖，然后才说:“校长，小看我是不？本姑娘可在大城市混过的哟，今天就给你科普一下，孔子姓子不姓孔。”

接着她就讲她在城市中听来的故事，说:“孔子不姓孔，姓‘子＇。”

教导主任瞪大眼，暗说这些她是听说的还是从书上看来的？

龙母都愣住了，暗思我可没给两个小家伙说过？

龙傻儿发出疑问：“妹妹，你说错咯，孔子他不姓孔，姓‘子’为何人们都叫孔圣人？”

语焉小有得意地说:“孔子是商周时期人，商纣王姓子，孔子自然与商纣王一个姓嘛！”

“后来周武王灭掉了商纣王，天下改朝换代变成了周朝，商朝的遗老遗少们被赐予一处封地，也就是宋国，后来宋国生变，孔子的六世祖逃往到鲁国，在鲁国繁衍了孔子这一脉后人！……”

语焉讲完，直接说:“校长，这高小我插班是插定了，你可不准耍赖。”

“好好好。”校长点头，过后又有些难为情地对教导主任说，他俩兄妹要来就读高小班，首先要大队与公社同意才行。

“语焉就不用说，她背后有人，谁也不敢说三道四，特别是龙傻儿，可能得动动手指，这点我就不说破了。”

校长的话真的难住了在座的人。

在座的不只龙母倒吸一口凉气，就是教导主任也替龙傻儿捏了把冷汗。

大家都知道，在这讲阶级与出身的年代，龙傻儿虽然是贫农子弟，但他母亲的身份，就得打个问号了？

如果校长敢贸然招进读书，是拿自己政治生命开玩笑的。

这点，龙母懂的。

教导主任也懂……

要让儿女读书，龙母得施法，没有上面人点头，下面人动不了。

这点，谁人都知道。

有人建议送点礼，有人建议走瘸腿书记这条路子，你帮他带大语焉，该还个人情。

龙母摇头，说瘸腿书记把语焉的事弄好就不错了。

她也想过送礼，怎么送？像他们这孤儿寡母的，人人都可以踩一脚、屌几句的家庭，拿什么送？

哎！这读书——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有他家除了语焉的生活费，外加卖点糯米酒，挖折耳根卖点小钱，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个钢板。

好心人实话实说，就这种条件，给生产队放牛，还是山寨人特别照顾你家，哪有资格上学。

想都莫想。

“能否长大成人，还看寨子上的人有没有善心。”

这是那个总爱半夜敲门的贫协主席，给龙母下的生存潜规则。

守寡的龙母，愁死了。

不过她也是个犟人，不信邪。

她的语录是有儿穷不久，无儿代代穷。

养儿不读书，代代大老粗。

龙母苦思冥想，决定改变儿子的命运，不能让儿子也像他父亲一样，当个睁眼瞎，做什么事拼力气。

她又写信给另外几个师姐师兄，向他们求援。

师姐师哥回信了，说他们家里出身也不好，在学校也无话语权。

有的老公被人打成了右派，所托之事，自己是手长衣袖短，想得到维持不到。

有的师哥也被下放到边远山区教书，日子过得规规矩矩。

不过师姐还是在信中给她支招，就你现在这条件，一定让儿子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龙母通过数日的思考，决定豁出去了，整出了一个无人破解的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