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年的秋天。
这日早上,张全一骑着快马经过一路的紧赶慢赶后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懿州。
俗话说,近乡情怯。
而当张全一再次看到自己家乡之景时,他却是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他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辞别亲人离去之时的场景。
父母那忍着不流泪的面容,弟弟那倔强故作轻松的神情。
再一想到如今父母已经是阴阳两隔。
这让张全一内心有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甚至于他在马背上都是因此左歪右倒。
终于,马蹄声声带着他来到了那曾经的一条土路上。
土路前方,便是他的家。
张全一看到那矮矮的平房后翻身下马,他已经是来不及等待马儿带他前行,他施展起奇妙步法,几步之间便是横跨数十米来到了自家院中。
前方,是紧闭的房门。
张全一步履蹒跚的来到房门面前,未等他推开,就听到屋内有一道厉声响起:
“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你们的吃相就这么难看吗!?”
张全一认出了那是自己弟弟的声音。
他当即是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灵堂。
灵堂上供奉着两道牌位。
正是他的父母之灵牌。
张全一看到这灵牌的刹那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时,一道惊喜而又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哥,你回来了!!”
张放如风一般的冲进张全一怀中。
接着传来的便是大哭声。
“哥,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当初不是说不久就会回来吗?!为什么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啊?!爹,娘,都没了!还有那些人,都想抢咱家的东西!”
弟弟的声音犹如一柄铁锤狠狠锤在张全一的心上。
是啊,他怎么就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啊!
而当他听到弟弟话语的最后一句时,他的眼神又是变得凌厉起来。
但马上这凌厉的眼神又是化作柔软。
他抱着自己的弟弟,苦涩而又艰难的开口道:
“是我失信了,都是哥哥的错。”
张放终于是哭罢从张全一的怀中抬起了脑袋。
经过了两年的成长,张放长的愈发俊俏可爱,五官之间与当初的少年张全一更是有着几分的相像。
但同时在他的眉宇间又带着几缕张父的神采。
仔细看着自己弟弟的面容,张全一眼泪簌簌落下。
他轻轻推开自己的弟弟,随后重重的跪在了灵堂面前。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晚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的磕了三个响头。
最后一个响头之时,他再是直不起身子,就那样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良久之后,张全一终是站起。
他没有擦身上的灰土与脸上的泪水,若是往日,他绝不会如此。
但今日,他没有了任何收拾自己的心思。
接着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向自己弟弟问起了张父张母逝去的原因。
片刻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原是张父张母去林中干活,不小心踩空,遇难了。
这种死法,在当地并不少见。
但张全一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小放,给我讲讲这两年家里的事吧。”
“好。”
就在这灵堂之上,弟弟诉说了家中这两年的种种。
欢喜的事、悲伤的事、激动的事、苦涩的事···
张放一一说来。
张全一一边听神情一边变换。
当张放说罢后,张全一脸上的神情只剩下了懊悔与愧疚。
“哥,你这两年在大都过的怎么样?”
面对自己弟弟的询问,张全一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过的怎么样?
自然是不错的。
他的才华得到了平章政事廉希宪的赏识,一路推举他担任了中山博陵令。
日子过的平淡而又舒适。
但这种话,他又怎好意思对自己的弟弟开口?
向来从容的他,这一刻露出了窘相。
“还不错···”
他声音有些嘶哑的答道。
张放似是没注意到张全一的反应一般,接着说道:
“咱娘一直都很担心你在大都的生活,多次想给你寄信,但是都被咱爹拦住了,咱爹说你在大都定然是有要事在办,家中随意去信只会干扰你的事务,所以咱娘也只好是不给你寄信,我也想给你写信,但是我感觉咱爹说的也对,所以也就没写。”
“我原先在想,若是哥哥在大都生活不错的话,必然会给家里写信的,但一直都没有等到。”
“这让我更是不敢随意写信打扰哥哥,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写信打扰哥哥竟然会是这样的事···”
“我也不知道哥哥在大都的地址,只得是拜托城里的驿卒让他们去大都打听一下哥哥的名字,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尽力了···”
张放絮絮叨叨的话一字一句都犹如刀剑一般插在张全一的心上。
这让他头生冷汗,双目眩晕,后背紧绷,双腿更是软弱无力。
他懊悔至极的反省着自己这两年生活,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年,为何一封家书都忘了修呢?!
是因为事务繁忙吗?
还是因为这滚滚红尘迷惑了他?
此刻的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灵堂之上!
亏他还修道!
当真是丢了祖师脸面!!
这时,张放又说道:
“对了,哥哥,咱爹娘说你如今也成年了,该有自己的字了,他们本来想等你回来的时候为你加冠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知道咱爹娘为你准备的冠在哪!”
张放留下张全一独自站在这灵堂面前。
他翻身去了父母的房间里。
片刻后,张放拿着一个制作精巧的冠帽来到了张全一的面前。
“这是咱娘给你缝了好久才做成的,哥你戴上试试。”
“好。”
张全一默默解下自己的头巾,转而戴起这冠帽。
他站在灵堂前良久无言,他看着那两道灵牌,仿佛看到了两个含笑看他的老人。
“哥,这是咱爹找城里先生给你起的字。”
张放将一张纸条递给张全一。
那上面写道:【吾子张全一自幼便有君子之风,深得乡间邻里喜爱,更兼有才华见识于一身,故取字为君宝。】
张全一手里捏着纸条久久不得言,一滴泪水滴答落在了那纸上,晕开了一圈湿痕。
自此,张全一终是有了自己的字。
君宝。
张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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