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娃是魏国公的次女，名唤妙锦。”
“是雄英那孩子指名道姓，恳求儿臣召她来陪读的。”
“那孩子胡言说什么养成，儿臣也听不太明白，只当是玩伴吧。”
“妙锦？养成？徐达的女儿？”
朱元璋略一皱眉。
“那女娃年纪轻轻，辈分却是雄英姨娘一辈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罢了，由他去吧。”
朱元璋来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朱雄英在大本堂都干了什么，能让教他的几个老学究都惭愧的辞官归乡。
那些国公送子孙进入大本堂陪读的目的，朱元璋心中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不过也并未深究这算是党羽还是玩伴，随他去吧，小小年纪，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两人交谈间，一身儒衫的方孝孺走进了讲堂，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毕竟这可是为太孙讲学，若是将来太孙继位登基，他也能算作帝师了！
此等荣耀对于读书人来说，可谓是登峰造极，容不得他不激动。
而朱元璋却分明看到，朱雄英在看到方孝孺走进讲堂时，眸光似有些异常，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但此时方孝孺已经打开书册，正式开始讲学，所以朱元璋也没有时间深思。
“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
却不料，方孝孺刚念了一句，还不等他将这一句作出讲解，朱雄英便起身问道。
“先生，学生记得这句话是出自礼记，王制篇，讲的是封国的划分，地域的大小，学生说的对吗？”
方孝孺被噎了一下，听完太孙所言后，还是只能夸赞道。
“太孙所言无误，传言太孙天资聪颖，从小便博览群书，如今亲眼得见，方知所言非虚。”
朱雄英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方孝孺的夸赞，转而却又说道：
“但学生却对这些学识充满了困惑，不知先生可否能为学生解惑？”
解惑授业自然是为人师者的本分，方孝孺没有丝毫奇怪，淡然的让朱雄英说出自己的困惑。
“先生，九州藏于四海之内，那四海之外，可还有别的地方？”
方孝孺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着回答道：
“那是自然，诸如岭南以南的众多番邦小国，关外以北的草原蛮族，乌藏以西的西部荒漠，东部以东的海岛倭国，皆可称之为四海之外。”
“九州四海，只是我中原华夏的一种泛称，并非代表实际的某个地域。”
方孝孺的话音刚落，皇太孙却又紧接着问道：“既如此，那先生可否教我，岭南以南除了那些番邦小国，再往南有什么呢？”
方孝孺皱眉，没有像方才那般从容对答。
朱雄英又问道：“北蛮以北，又是否还有其他的土地？荒漠以西，又会有些什么样的人物，倭国以东的无尽汪洋，是否也有尽头？”
方孝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时语塞，完全无法回答。
侧屋里的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了一眼，都是眉头紧锁，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这会儿还没有详尽的世界堪舆图，这些问题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
可还不等方孝孺捋清这些问题的答案，朱雄英又接着问道：
“学生每日早起，看着天际朝阳，都会疑惑太阳为何总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又有时，会想人为何能牢牢的站在地上，而鸟儿却能轻易的展翅翱翔，乘风逍遥。”
“木柴为何能被火苗点燃，火苗为何烫手，火苗燃尽的黑烟，是化作乌云吗？乌云又为何能飘在天上，雨滴又为何是从乌云中落下？”
接连不断的夺命十连问，不仅问的方孝孺一脸呆滞，完全没有头绪，就连暗处的朱元璋和朱标也是满脸茫然，眉头紧锁。
这些问题有的或许还能解答，但有的，估计这世间谁也不清楚，如何作答？
但看着朱雄英那一脸认真，态度恳切的表情。
朱元璋、朱标和方孝孺又看不穿他是否在无理取闹。
朱元璋和朱标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出面为方孝孺解围。
一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二是心中也想考校一下方孝孺的学识，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深厚。
方孝孺皱眉沉默了很久，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又很急智的说道：
“太孙乃是皇家的嫡长孙，将来是要继位登基，承继大统的。”
“应该多学些治国韬略，而非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奇思妙想。”
“这些问题即使现在答复于你，你也不过只是听听而已，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所以，太孙还是问些切实的问题吧，而非这些虚妄的幻想。”
这番话一出，朱元璋和朱标眼中同时露出一抹欣赏。
可谁知道方孝孺转移话题的计划并未奏效。
朱雄英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再次一脸认真的请教道：
“既如此，学生便问些切实的问题。”
“第一，我大明立国后推行大明宝钞制，规定一贯宝钞可兑换一千文铜钱，可为何，这些年下来，宝钞兑换铜钱的比例，却是每年都在逐年递减？”
“第二，皇爷爷制定永不起科令，意为除已经录入的田亩之外，对以后新开垦的田地永远不征收赋税，此举，百年之后是否会对大明造成什么影响？”
“第三，皇爷爷自立国之初，便分封诸王就藩各地，戍守大明疆土，朝廷也要给每一个藩王宗室发放年俸，并且按照每个宗室的人口数量进行增补。”
“那么百年之后，历代藩王和郡王开枝散叶，各地的藩王宗室都会有多少人，朝廷每年又需要从国库中拿出多少米粮，来供奉这些藩王宗室？”
夺命三连问，这次是真夺命了。
每一个问题深究起来都十分繁琐，而且牵连到方方面面，甚至直指当今陛下！
这让方孝孺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直接怔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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