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4章 鬼眼之纹

这天中午，萧辅先的湖畔小院来了不速之客。

赵怀高带着一个打扮不伦不类的年轻人匆匆忙忙走进篱笆院。

而此时，萧辅先正伏案练着毛笔字，长条桌上铺着一张白色宣纸，宽约60公分，长约200公分，上书四个大字：千秋霸业。

萧辅先喜欢书法，并且爱好广泛，篆、隶、楷、行、草几乎无不通晓，不过他本人却更喜狂草，笔画之中的放荡不羁，总有种脱缰的野马，悲壮却又凄美。

本是一幅佳作天成的上品，却没想到被赵怀高的猛撞坏了好事儿，“业”字的最后一横抖了一下，以至于有些歪斜，且有点发力不均。

萧辅先看着最后这一笔，脸上写满了不悦，他冷哼了一声，将毛笔往桌子上一扔，飞溅而出的墨水有一点落在了赵怀高的脸上。

赵怀高不敢去擦，他忙解释道：“先生，不是我太鲁莽，实在是事情紧急，我不得不马上向您汇报情况！”。

说话的时候，赵怀高朝旁边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马上滔滔不绝地把昨天晚上在红浪漫舞厅门口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当萧辅先听到赤膊的段思平身上闪着幽灵一样的火光，又有点像无数只眼睛的时候，他的脸色竟也微微有些变了。

待年轻人说完，萧辅先还是没回过神。

沉默片刻，赵怀高小声问道：“先生，那不会就是……”

萧辅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他冲着年轻人说：“小伙子你辛苦了，回头到老高那儿领赏。”

一听这话，那年轻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的道谢，就差给他跪下磕上三个响头，再叫上两声爷爷。

待年轻人走后，萧辅先又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赵怀高一直站在旁边，微微颔首，脸上虽然有一滴墨汁，但丝毫不影响他写在脸上的喜悦。

片刻后，萧辅先停住脚步，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赵怀高说话，“鬼眼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眼纹？”

赵怀高赶忙凑了上去，说道：“我今天听了他们的描述，觉得此事有蹊跷，这才十万火急带着人赶紧过来向你汇报！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希望找一个鬼眼纹的人，帮助计划推进下去，看来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萧辅先没作任何回应，径直走进房内，几分钟后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人的半身照，没有头，只有身体的部分，这身体上左部分从上到下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纹身，像散落的树叶，又像是藤曼。

萧辅先看着照片说道：“奇怪，那次在船上，我怎么没发现他身上有鬼眼纹！”

赵怀高好奇的问：“先生，总听您说起鬼眼纹，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发光啊？”

萧辅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了烟斗，往里面摁着烟丝。

这一情景让赵怀高有些惊奇，距离上一次萧辅先抽烟已经过去近八个年头，这是他每一次在做重大决定之前的规定动作。

赵怀高忙帮忙点上，然后退到一旁静静的站着。

一袋烟功夫，萧辅先缓缓站起身，开始讲起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滇国最后一个大巫师栋樵本是被狼养大的一个孩子，天性嗜血。后被巫师璃华收养并调教成了滇国首席大巫师。

东汉时期在宦官李闰的挑唆之下，孝安帝兵发滇国。

20万大军如洪水猛兽一样将滇国围了个水泄不通，给滇国留下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开城投降，削去尝若王位，全城百姓发配岭南为奴。

二是都死。

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被迫背井离乡？谁愿意为奴？谁愿意被迫为奴？

大巫师栋樵带领全城百姓拼死一战，多次打退李闰大军的进攻。但是终因为寡不敌众，栋樵身边的兵士几乎全军覆没。

栋樵嗜血，满地的鲜血勾起他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他单枪匹马冲入敌营，三进三出，取李闰副将首级于万军丛中。

此一战犹如常山赵子龙，勇猛无比，又如狼人将军吴起，嗜血如命。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终于因为在敌军中吃了绊马桩，从马上摔了下来，身上被刺了无数刀。

栋樵看见了自己的鲜血，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流出来的血。

他很亢奋，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是鲜血的上半身。

一拥而上准备猎杀栋樵的敌军看到了诡异的一幕：栋樵的左半身泛着幽幽白光，仿佛无数只眼睛，混合着血，犹如无数的冤魂流着血泪。

一瞬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狂风卷积着乌云，肆意蹂躏着战场，受惊的战马四处狂奔，受惊的士兵丢盔弃甲……

栋樵带着重伤回到了城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下令全城巫师集结于祭台之下，准备作法与李闰大军同归于尽。

这是他生命最后的倔强，也是滇国上下最后的尊严。

尝弱贡献出了自己刚刚成年的妹妹，全城百姓推举了99名童女。

九九要归一！

鬼眼纹闪着凄惨的红光，照亮整个祭台，全城百姓肃穆，巫师们面无表情，童女一脸慷慨。

栋樵最后回身看了一眼着满目疮痍的城池，咒语缓缓念出，祭台上的石棺缓缓旋转，片刻后巫师齐念咒语，那声音响彻云霄。

鬼眼发出鲜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

在这通红的天际，风，雨，雷，电遥相呼应，仿佛在告诉世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栋樵的心在滴血，几百年滇国基业即将毁于他手，愧对祖先。但他半仰着的脸却满是决绝。

这大概就是作为一名领袖应该有的气概。

水漫过了童女的腰，没有人跑，除了咒语声，没有人说话，就连抱在手里的三岁小孩都没有哭闹，仿佛在看一场虚拟现实的电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准备坦然赴死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名巫师在猝不及防的瞬间，从后背捅了栋樵一刀，然后跑到祭台中央拿起权杖飞快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风雨雷电停了，漫天的红光渐渐褪色，咒语停了，石棺停止了转动，如梦初醒的人们开始惊呼，城门口传来敌军的喊杀声。

唯有祭台上的童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栋樵缓缓倒下……

就在敌军杀到的时候，漫天洪水倾泻而下，吞噬了整座城池。

鬼眼纹从此销声匿迹，但是千年之后的明朝，鬼眼纹再次出现。

说到这儿，萧辅先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听过瘾的赵怀高忙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