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会平舆主力决战（七）

“呼呼……”风儿吹过战场，卷起夹杂着血腥味的沙尘，沙尘漫天飘扬，飘进童泽及一众秦军的鼻子、嘴、耳朵里，粘稠且恶心。

童泽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合上林将军的双眼，而后起身，环视四周，唤来一名秦兵，命其好生收敛林将军遗骸。

林将军所率楚军殿后部队算上秦军休整时间，也只将将挡了两天两夜，第三日晨，除去留守并打扫战场的数千人及战死、战伤的数万人外，剩余约十五万上下的秦军在童泽率领下继续追击楚军，除去童泽部外，王翦手下还有四十万上下的部队，在他亲自带领下，亦在行进之中，最迟三日，即可与童泽部会师。

“驾！驾！驾……”

“哒哒哒哒哒哒……”

童泽再次亲率骑兵先行，约四万骑兵一路策马狂奔，直冲向楚军。

而此时的楚军大部还是一片混乱无序的状态，各级将领大多已无法很好的管制手下士卒，军阵之中，士卒不睦，互相踩踏，争执四起，摔倒者甚众，拥挤非常，且情况不仅全无好转，还愈发严重。

更严重的拥挤造成更严重的踩踏，更严重的踩踏造成更严重的拥挤，无序，不听指令，自顾自横冲直撞，死伤愈发严重，行阵愈发杂乱，林将军等人牺牲自己所争取的时间就这么被他们给浪费了。

项燕策马于后阵、中阵、前阵之间来回穿梭，喊得声嘶力竭、汗流浃背，他曾预料到楚军退兵会产生混乱，也曾做好了预案，更曾多次向手下众将交代和指示退兵之法。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整整一月多的时间里毫无进展，楚军丧失的这点士气造成的影响远大于预期，一群紧绷着神经、保持着高战意、准备高强度作战的将士，神经放松下来之后竟会变得如同土鸡瓦犬一般，着实出乎意料，难以想象。

项燕的人望极高，得军心甚重，他所过之处的将士们往往能够静下来听他指挥，恢复行进。

但是楚军太多，军阵庞大，一处疏通于大局无补，且这一处疏通大多时候也只能疏通片刻时间，当项燕一离开，多数地方又重新回到拥挤之中，项燕只得来来回回地奔跑，祈祷大军能够在秦军追上前大体上恢复行进，否则，在这种情况下与秦军交兵，伤亡将难以估量！

“童将军！！！看！楚军！”一骑将伸手指向前方，童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乌泱泱一片挤着一堆士卒。

“楚军军阵混乱无序，士卒皆欲夺路，定无战力可言，断不能挡我！机会难得！不可错过！将士们！！！随本将杀进去！冲啊！！！”

“冲啊！！！冲啊！！！冲啊！！！”秦骑士气大振，战马嘶鸣，尘土飞扬，大地震动，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秦……秦军骑兵……骑兵……”身处最后边的楚军听闻动静，转过头查看，发觉大量秦骑正以雷霆之势朝着他们冲来，顿时下破了胆，将手中兵器胡乱抛下、身上铠甲随手拨下，轻装挤入人群，朝着远处挤去，这一冲锋，给楚军本就愈发混乱的军阵雪上加霜。

“呀啊！哈！！！”

“锵锵锵……”

“唔啊……啊啊啊啊啊……”

童泽跃马跳入军阵之中，持剑挥砍，大杀四方，秦骑紧随其后，呈锥形阵冲入，未多时，便在楚军后阵中心杀出一条血路。

项燕此时正身处中阵偏前些的地方，他正在高声喝令士卒冷静、疏通道路，道路方才通畅些，后边的楚军就急不可耐地挤了上来，而且是大批量地挤上来，顷刻间就让他的努力白费了，事出反常，后阵必定有变！！！

“秦军恐怕已经追上来了……”项燕立刻猜出了原因，可猜出了又有何用，秦军迫近，行阵大乱，人群拥挤，无人听令，他再怎么努力，喊得再怎样声嘶力竭，都没有一点用处，楚兵各个只想着夺路而逃，都怕慢一点就死在秦军铁蹄之下了，人群实在拥挤且混乱，将项燕都给裹挟住了，只能跟着人群向前。

去后阵指挥已无可能，继续待在中阵，也无太大用处，且会被人群裹挟着行进，无奈之下，他只得策马从人群中脱身，在混乱裹挟前阵将士之前冲回去。

这场仗，楚军已经败了，至此，已不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被屠杀了，项燕能够做得，只有尽可能多得保住些有生力量，不要让楚军全部战死于此，如此一来，日后还能有反攻的希望，若是楚军皆没于此的话，别说反攻了，就是守住楚国本土，都是奢求。

“驾！驾！驾……”项燕主动放弃中阵和后阵那一堆又一堆拥挤着试图逃亡的楚兵，将他们充作掩护前阵士卒撤退的阻碍，毕竟，后阵及中阵的楚兵加起来，少说也有个二十万上下，这二十万人即使全无抵抗地任秦军杀，都得杀上几日，更何况这些人并不会全部坐以待毙，怎么着都会有抵抗的，在全部战死和牺牲这些人之间，项燕无奈地选择了牺牲他们。

“无论如何，秦军应该也杀不完这许多人，怎么着都会有人成功逃跑的……会有的……到时，再将他们收拢起来……靠着大楚的山岳河川、高墙深池，总能挡得住秦军……不，一定能，一定能……对不起了，将士们……本帅……不得不如此……不得不如此啊……”项燕一边想着，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泪洒不止。

“呀啊！！！铛！！！”自冲入楚军军阵以来，童泽已不知砍杀了多少名楚兵，已杀得手臂生疼，铠甲、宝剑之上尽染鲜血。

众骑兵亦差不多如此，都已经杀得是浑身浴血、刀剑卷刃、长枪折断、人马俱疲，已打到这个地步了，可抬头望去，楚军军阵内还是一堆又一堆的人头攒动着，就仿佛杀不完似的。

而且，交兵至此时，楚兵已不再是单纯地乱窜逃命，已有不少士卒被重新组织起来，转过身对抗秦骑。

“杀啊！！！”

“冲啊！！！”

就在童泽及一众秦骑陷入苦战之际，身后传来了步兵的喊杀声及弓弩手箭矢射击之声，主力，抵达了。

“将士们！！！今逃亦死，战亦死，与其窝囊地被人背后戳死、砍死，不如像个男人一样正面战斗至死！！！将士们！！！不要再逃了！跟着本将！杀啊！！！杀啊！！！杀！！！”楚军之中，越来越多的将领看清了现状，站出来高声呼吁士卒反抗。

在他们的呼吁下，确实有不少士卒明白了状况，反应过来，转身抗秦，当然，有人反抗，自然也有人不管不顾地继续逃亡，楚军阵中，一时间分为两派，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和结局奔去。

“啊啊啊啊！！！哈！！！”几名楚军小将凑在一起，杀了几名秦兵，寻得童泽所在，而后一齐朝着他攻来，挥剑、挺枪、持戈、拉弓，以各种方式攻击他。

“铛！咿呀！哈！”童泽打了着许久，仍有体力，姿态灵活，出剑、格挡果断，轻而易举地击杀几名近前的小将，随后以众将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跃身上前，砍杀拉弓射击之人，那几名楚军小将，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被童泽尽数诛杀。

“啊啊啊啊啊！！！杀啊！！！”童泽方才杀死几名楚将，又一群楚兵尖叫着冲了上来，童泽能够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器很明显地都在微微颤动着，这些人都知道童泽的厉害，也都非常的害怕他，可却还是冲了上来，做出螳臂挡车般的举动。

童泽很欣赏这些即懦弱又勇敢的壮士，遂报以最大的敬意，持剑上前，一个个接招，一个个化解，一个个击杀。

“冲啊！！！杀啊！！！”

“快……快跑……跑啊……唔啊……”

“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跟他们拼了！！！杀啊！！！”

“锵锵锵锵……”

“铛铛铛……”

交兵声、喊杀声、嘶吼声、求饶声、马蹄声、嘶鸣声、破甲声、射箭声、燃烧声、撞击声、倒地声，各种声音交错、混杂，战场之上，两军士卒犬牙交错，如同乱麻。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留在战场之上的楚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被抛弃，而秦军则杀意正浓、士气正盛，即使有部分楚军进行了有组织地抵抗，战局也仍然是一边倒的状态。

战斗打到深夜，打到第二日清晨，打到第二日深夜，而后又是清晨、深夜、清晨、深夜……

当最后一名楚兵倒下的时候，战场之上已然血流成河，倒在坑洼处的楚兵的尸体都漂浮于血池之上，其状甚惨，炼狱也不过如此。

会平舆主力决战，守寿春楚都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