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咏柳。
且不说他咏什么，本来是什么意思，用在这里，便只有一个意思！
唐宋诗人最擅借物喻人，借物言志，在这首诗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是在嘲讽——
齐衡这帮人，仗着祖宗余荫，张狂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他们所谓的荣耀能遮掩日月，却不知，这天地还有他们这些清霜。”
这层意思。
别说文武双全的顾廷烨和顾千帆了，就连很少读书的袁文绍、令小七等人，也听得出来。
一时间。
楼上楼下，包括曾巩那边的人都是轰然叫好。
“好一首咏柳！”
而齐衡这边，尽皆怒目。
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怒目了。
顾廷烨万分憋屈。
他知道论文采，齐衡也不能和他们相比。
他也跟他们约好了，只比背书，不论文采。
但问题是，他总不能不让人家说话？
人家出口即成章，你能奈何？
顾廷烨咬牙切齿。
齐衡却是随意一笑，也放弃了和他们自报家门的客套过程。
他笑道：“二叔，这是开场就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顾廷烨恨恨道：“不必理会他们，你……”
却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齐衡却莫名其妙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了曾巩面前。
……
其年。
曾巩比顾廷烨还要大上几岁，他年近三十，看起来端庄稳重，偏又有一股风流气质若隐若现，实在是举轻若重。
也许他并不知道这位齐小公爷为何站的这么近。
但他当然不会在意。
他只是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颇为自得。
齐衡心中感叹。
他之前未必没有结交这位唐宋八大家的心思，如果换个场合，换个处境，他兴许还会给他留些面子。
但现在却是不行了。
他笑道：“其实我不喜欢咏柳，我总觉得，柳枝柳絮随风飘，过于轻浮，过于放荡。”
这话潜在的意思是——
官宦人家，大都攀附权势，没有原则，没资格嘲讽他们。
曾巩这帮人当然都懂。
但谁会理他呢？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齐衡黔驴技穷，作不出诗来，便只能通过这种残喘的方式，维护他的自尊。
直白点来说——死要面子。
而且非但是他们。
就连楼上的盛长柏、楼下的顾廷烨，都有这个意思。
他们觉得，齐衡这样嘴硬，实则是有些落于下乘了。
却不想——
齐衡笑而又道：“我个人比较喜欢竹，竹之坚韧，古今称颂。”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
这一瞬间。
距离齐衡不过一步之遥的曾巩面色大变。
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
他用咏柳嘲讽齐衡，说他们权贵子弟疏于骄狂，不学无术，竟也敢与他们一较长短。
可齐衡却是用品竹告诉他们，你们说什么都无所谓，他立身持正，巍然不动。
此诗一出，满楼皆惊。
曾巩身旁那些同年学子，惊讶之余，也迅速交换了眼色，然后纷纷摇头。
意思是——
他们从未听过这首诗，正是面前之人刚刚作出。
顾千帆流露惊讶。
本想劝阻齐衡的顾廷烨目瞪口呆。
他愣愣的看着齐衡，看了好大一会儿，猛然叫好。
“好！”
“好一句任尔东南西北风！”
紧接着。
甭管能不能听懂，甭管能不能理解这首诗的意境，顾廷烨身后那帮权贵，以及楼上楼下的所有人轰然叫好。
“好！”
“齐小公爷威武霸气！”
同样的。
盛长枫也是满满惊叹，满满的不敢相信。
盛长柏失神片刻，继而长长叹息。
“好诗！”
他二人身旁，墨兰和如兰同样欢呼。
明兰则是微微张着小嘴，侧头看着楼下那道淡然身影，双眼朦胧。
……
至此，这才算是正式打过招呼了。
长桌后的曾巩缓缓起身，他郑重其事的向齐衡躬身作揖。
这是承认了齐衡的才学，也承认了他有资格与他们一较高下。
齐衡同样还礼。
曾巩抿了抿唇，尽管承认了齐衡的才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态度就会有丝毫转变。
他淡淡道：“齐小公爷当面。”
“顾廷烨只说了小公爷记忆超群，必胜我等。”
“却不想。”
“他竟有如此心机，隐瞒了小公爷的才学，以至于我等险些轻视。”
闻言。
顾廷烨大步上前，恼怒叱喝：“曾匹夫，我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
齐衡陡然竖起右手。
令人称奇的是，向来横行无忌的顾廷烨果然闭嘴，不再言语。
这其后。
齐衡才认真的看着曾巩。
“曾兄，你可能误会了。”
“不是我二叔有意隐瞒。”
“只是我二叔看在你们毕竟同窗一场，他不想让你们和我比太多。”
“以免……你们输的太难看。”
顾廷烨脑海中轰然作响！
他机械扭头，看向齐衡，裂开嘴巴，十分滑稽。
直到耳畔传来一道道怒喝。
“狂妄！”
“嚣张！”
他这才清醒过来。
于是。
就在这樊楼里，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叉腰狂笑，肆无忌惮。
“好！”
“好元若！”
“嚣张的好！”
天底下还有哪种方式，能比这种狂妄，要让他更解气，更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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