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揍服气就行

是夜。

酒馆二楼的客房内。

站在窗边的神子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帝都，从这个角度看去，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繁华的都市。

连绵不绝的灯火如同天上的繁星，而在星空的尽头，则是隐没于夜色中，影影绰绰，被勾勒出了巨大轮廓的皇宫。

将视线收回来，神子转头，看着正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宁清璇，表情有些阴郁。

“我不喜欢这里，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快的气息，哪怕尽力将感知降低，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悲鸣声。”

隐于粉发间的狐耳微微颤动着。

她所说的悲鸣自然不是现实里由人所发出的，而是这座城市无数的罪恶凝聚起来后所产生的特有的、常人难以感知却让修行有成的狐妖极其不适的气氛。

“小家伙，你知道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吗？几个小孩子，居然在一个小巷子里将一个年老的妇人当场杀死，抢走了她身上最后的钱和食物——那些孩子连十岁都没有吧？”

“你可以说他们是错的。但归根结底，错误的是这个世界。”宁清璇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他也确实不在意。

站在神州帝国的最顶点，头上除了身为天子的父亲宁君康外再无第二人的宁清璇很清楚，哪怕是表面一片祥和、繁荣昌盛、人人幸福的神州，华美之下也有着令人不忍直视的黑暗。

统治，从来都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所有人一起手拉手唱赞歌就能做到的。

强权，永远都需要绝对的暴力来维系。

从小到大，宁清璇见到了太多的阴私诡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人心如鬼蜮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自己的父皇，比之汉孝文皇帝还要称得上仁君二字的天子，死在他手中的人也不知凡几——而这些人当中，到底又有多少是真正罪大恶极的呢？

这一点神州和其他文明，甚至和这个帝国并无不同。

神州帝国是神圣的？

在宁清璇看来，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就没有一个帝国是神圣的。

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文化发展过程中，神州的历代先贤们一点点给汉家文明的内核注入了默默温情，以天道和仁义等等概念限制住了人心中的欲望，又给其套上了一层所谓王道教化的外衣。

可若是掀开了这层外衣，暴露在烈日下的，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大义的血腥征伐，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赶尽杀绝。

如果神州真的如此【温情】，又怎么可能会出现『王业不偏安，胡汉不两立』这充斥着血泪的话？

真以为如今偌大的诸夏固有基本盘，汉家核心区域那么富庶又庞大的领土是老天爷白送的？

神州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尽量让绝大部分人都能满意并接受的最大公约数罢了。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差别，便让神州和这个世界的帝国，一个成了天朝上国，一个腐朽衰败行将就木。

神子的心情显然相当糟糕，此前她并非没有在宁清璇身边看到过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但纸面上的文字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仅仅是入城之后半日的见闻，就让神子这只浮世笑百姿，仿佛人类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只会以“有趣”的目光笑看的狐狸，也难得动了怒气。

“我原以为稻妻如今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尤其是在看到你这个小家伙的帝国之后。只是现在看来，和这个世界相比，我怎么忽然觉得那个木头将军和木头影做得还不错的样子？”

一心净土内，影已经听得满头黑线了：神子你这就过分了啊！不懂永恒你就不要乱说话行不行！

气恼的影甚至如同小孩子那样鼓起了腮帮子。

在借着将军的视角了解了斩赤红之瞳世界的情况后，影那追逐永恒的执念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执着。

看看，这就是让凡人自己折腾的结果，这帮家伙需要一个神来指引他们——顺便给他们一刀。

嗯？你说怎么不去看神州？

影直接鸵鸟一般，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

恰在此时，房间门被有节奏的敲响。

宁清璇微微抬眸，说了一声“进来”。

少顷，胖胖的酒馆老板娘进入到了房间内，直接单膝跪在了宁清璇面前。

“卑职岚影刺甲乾壹柒伍小队，席兰，参见殿下！”

“免礼，平身。”

宁清璇虚抬右手，老板娘当即起身，又分别对将军和神子作揖：“卑职见过影姑娘，见过神子姑娘。”

神子哒哒跑到了席兰面前，绕着她不断转悠，嘴里更是啧啧称奇道：“好厉害的伪装，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快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席兰直接面不改色，完全无视了神子，从始至终只微微低垂着头站在宁清璇面前。

“好了，解除伪装吧，你这样子我看着也怪怪的。”

“喏——！”

席兰这才有所反应，这让神子气恼地跺脚。

也不知席兰怎么做的，她仿佛蛇蜕皮一样，直接灵巧地脱下了一层伪装外套，瞬息之间便从一个身材臃肿面容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酒馆老板娘，变成了一个常年锻炼因此身姿曼妙却又充满力量感的妙龄少女。

模样虽然也谈不上多么惊艳，但绝对是中上之姿，若是能稍稍打扮打扮，怕是不输某些平康坊的名角儿。

“让你调查的情况，都如何了？”

“回禀殿下，卑职及诸位同僚已经彻底摸清了帝都城内布局，并以赶制出一份以帝都为核心的舆图，同时也摸清了夜袭的藏身之地和他们的接头暗号以及与革命军的联络方式，随时可以替代夜袭给革命军发送误导信息。”

“本世界帝国诸位贵族家中情报、帝具、臣具分布情况等重要情报也皆已搜集完毕。”

“唯有那位名为艾斯德斯的将军身旁，卑职等无能，始终无法安插人手，卑职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见席兰说到最后脸上露出愧色，甚至再次单膝跪地，宁清璇摆了摆手，说到：“无妨，艾斯德斯的事情，我这次就是来亲自解决的。她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

一个开大招后连时空都能冻结的强者，早已超出了岚影刺精锐小队的处理范畴，哪怕是让欧米茄百合子来都讨不了好。

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真正让神州目前感到忌惮的，唯有一个艾斯德斯。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挡得住神州帝国的大军，也绝对抗不下神州的各种超级武器轰炸，但她要是发起疯来却能给帝国带来巨大损失。

单兵作战能力强大到她这种程度，就必须要给与足够的重视——真让她单枪匹马杀到了神州的军阵中，总不能连自己人也一起轰炸吧？

而一旦解决了她的问题，斩赤红之瞳的世界，就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拦神州帝国钢铁洪流的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宁清璇倒是很希望这位艾斯德斯将军，成为神州帝国的将军。

想要做到这一点倒也不难——让将军，或者说就是让自己动手把她揍服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