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和他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不来和我说,是他被他的大哥支走了,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订了婚就快要成亲的事情,知道了之后,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回来了,不早,但是绝对不晚。”
那一天,半城的人都看见,秦家的小少爷一身风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截下了将要嫁给秦家大少爷的女子,那个女子一身火红的嫁衣,安静到极致却也热烈到极致,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低长的睫毛随着骏马的颠簸一颤一颤,却始终安然的依偎在秦家小少爷的怀里。
明明是抢亲,却让所有人觉得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知道哪个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只是听人说他在他母亲门前跪了三天,那三天大雨倾盆,他就在雨地里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我们就定下了亲事。”
只是,秦关的母亲从那之后,就再也不喜欢凉烟了。
定亲的时候,是秦关亲自为凉烟描的眉,一笔一笔,化了淡淡的妆容,按照秦关的话来说,他的凉烟本就是天生丽质,根本无需粉黛,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君。
红烛之下,对影成双。
“我从来没想过会那么幸福,也不知道原来看上去不善言辞的人会那么浪漫,晨曦初露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给山茶浇水,看它们开过了花期却仍然安安静静的开放着,日落黄昏就一起去厨房里面研究食材,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在那样深深庭院之中,我们过出了平凡夫妻的感觉来。”
都说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秦关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但是他愿意为凉烟洗手作羹汤,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心意却是很浓。
“他时不时地会出去做生意,但是只要是在城里的,晚上无论多么晚都一定会回家,就这么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我们的婚期到了,我有些紧张,我要嫁的是我爱着的人,我才真正体会到新嫁娘的心情,这事和那次荒唐的婚事完全不同的感觉,我嫁的是秦关,是我真正爱着的人。”
秦家小少爷的婚礼,自然是盛之又盛。
高朋满座,千里逢迎,秦关的母亲即使在不中意这门亲事,这样的大场面,她也还是要来撑着的,过了火盆,拜了天地,本该入洞房的时候,秦关一把抱过凉烟,牵了匹马就出了秦家。
掀了盖头,就是他的美娇娘。
秦关骑着枣红色的马,带着凉烟走过每一条小道,小街小巷,他说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凉烟,这个美丽优雅安安静静的女子,是他秦关的妻子,是他今生今世唯一想要相守的妻子。
“情到深处,如此而已。”
(五)
秦关和凉烟结婚一年之后,秦关的母亲说要让秦关纳妾,娶得一定要是曹家的女儿,那是他母亲的娘家,曹家的女儿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我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这样想,他大哥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不再谈娶亲的事情,我和他又一直没有孩子,他的母亲自然是着急的,他自小最听母亲的话,所以这个主意自然就打到了我们两个的身上。”
曹家的女儿叫曹婉玉,是个温温婉婉的女孩子,身上的书卷气息很浓厚,见过的人都说这个孩子很像是秦家的小少奶奶,也就是凉烟。
秦关的母亲是很费心,既要是品貌端正的,还要知根知底不那么多事情的,最关键的要秦关可以接受,自然是比着凉烟来找的。
“他和那个女孩子见面,我扮作了个小厮跟在他的身边,他并不知道,我看着他和那个小姑娘相处,十分好笑,他就是要把自己最坏的一方面展现给人家,我知道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但是为了不纳这个女孩子他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到最后,哪个女孩子都像是哭了一样。”
曹婉玉是大家闺秀,是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哪里受得了秦关刻意制造的委屈,哭着跑回了曹家,秦关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呼了一口气,凉烟早就已经回了大宅子。
秦关的母亲很是生气,但是曹婉玉自己求了母亲来说,说是这门亲事不结了,秦家小少爷太过顽劣,而且已经有了妻室,曹家的女儿不会做小的。
“他和我说这一辈子就只有我一个妻子,就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再多了也没那个功夫去周旋,去伺候,他还说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块石头,互相打磨,对了就成了,他和那些大家闺秀们却好像是两块玉石,在一起非但不会打磨,还会碰碎了的,不如安安静静的拥有着我这块小石头。”
秦关的母亲并没有息事宁人,直接就订下了一门亲事,也不再留什么余地,直接放话说只要秦关不娶亲,她就一头撞死在祖先祠堂里去见列祖列宗,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不孝的子孙。
“那个女孩子我们是见过的,就是城里一户中等人家的小姑娘,长得不算好看,也就差不多是清秀的吧,只是按照那个时候人们的审美来说,这样的小姑娘适合相夫教子,好生养,大户人家家里几乎都有个这个样子的小妾,为了传宗接代。”
冬月的雪飞漫天,秦关是一筹莫展。
“那个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好,就哪怕是有一点点的错处,也会被人无限度的放大,可是眼看着日子就要到了,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六)
婚礼如期而至,但是娶亲的人呢,却不是秦家小少爷秦关,而是秦家大少爷。
“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做,婚礼那一天,突然被告知说新娘不是要嫁进侧院的,而是要嫁进大哥的偏院,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一句诗,卿本佳人,我本无缘。“
秦家的大少爷,是很喜欢凉烟的,但是兄弟间的亲情让他将人放开,只能在后面为她默默地挡去一切不开心的事情。
新婚燕尔,秦家大少爷整日里陪着他新娶得美娇娘,但是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秦家大少爷除了第一夜和大少奶奶和房之后,后面的每一晚,都是分房而睡的。
只是院子里的人嘴紧,不会乱说。
“他说大哥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既然大哥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我们,那么我们就一定要更幸福,才能对得起大哥的牺牲。”
那个女孩子也是好福气,就那么一晚上,就恰好有了孩子,秦关的母亲很是开心,日日陪着那个小姑娘,凉烟就跟受了冷待一样。
好在,秦关还是一如既往。
转眼间花开花落五年过去,动荡不安的战争时代悄然来临,武汉这个所有人都想要争夺的富饶土地,终于是在历史之中,迎来了属于它的兵荒马乱。
“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在那个时代,军火生意是最赚钱的生意,他很有经商的才能,但是我总觉得他在经商之余还在从事着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工作。”
秦关,参加了革命组织,战火纷飞之中为了民族大义而奋斗,一点一滴穿过生死存亡,他在凉烟的面前却一点也不提这些事情。
他爱凉烟,所以不会让她知道这些危险的事情,有一天如果被捕,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那是我们成亲七年之后山茶花期至,他说要出一趟远门儿,要去北平,我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只是隐隐听人说起过革命党,但是我不知道他就是,我真的以为他只是去北平谈一桩生意,不知道他要去赴的,是怎样一场战火纷飞。”
十里长亭,山茶盛开,凉烟一袭白衣,像是要融化在这盛放的山茶花中。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他骑着白马,明明是南方人,我却觉得他带着一种大漠的风烟,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因着那句话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秦关扬鞭策马,风烟十里只余下一句话的回音。
他说,等他回来,无论如何,他会回来。
(七)
“从那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么?”
我看着坐在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一种安静到岁月里的优雅,那是千百个日日夜夜构筑成的女子,一点一点就好像荼蘼花事了之后,依然不惊不扰的山茶一样。
“是的,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就没有什么消息么?”
“当然是有消息的,我收到了许许多多关于他的消息,每一个回来的人都在和我说,他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不信,他明明和我说过,他一定会回来,他还说让我等着他,都已经有这么一个承诺了,他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就不在了。”
秦关是真的死了,有个人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北平,秦关是地下党组织的领导者,北平风烟之中是容不下秦关这样的人的,在那个时代,大多都是卖国求荣的人,爱国的志士才是异类。
狼烟起处,哪里还能分辨生与死,那个特殊的年代,分辨的是民族大义。
“我一直都信着他的一句话,他会回来,别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不信的,我知道他不会骗我,其实到后来想一想,就算是骗我,大不了也就是骗我一辈子而已,长不长短不短的一辈子,骗着就骗着吧,反正他从没骗过我感情,就够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了一句话,情到深处,如此而已。
真的是情到深处,情到刻骨,不过是如此而已。
“您今年高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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