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摊主，既然这东西比药还好用，为什么会在这路边售卖，而不是拿去医馆，或者咸阳呢？”
“据我所知，每年咸阳城里都有不少达官贵人中暑，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咂摸着嘴里那浓郁又清爽的滋味，嬴政看向摊主道。
这冰粉，的确如同那人所说的一般。
这一碗下去，自己这一路的颠簸和燥热全都消去了。
哪怕是在皇宫里面，除了高要给他做的那几顿饭外，他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东西要是放在咸阳城里卖，那得赚多少钱？
说高要雇佣工匠，购买材料的钱，是靠这冰粉赚到的他都信！
但现在，这东西居然只在长武卖。
而且人们吃完只拍下两个半两就走了！
这实在是没法让嬴政不感到疑惑啊！
“呵呵，这位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我们这位高要，高大人，那可是千古以来的第一大善人！”
“不是小人吹嘘，恐怕就是那孔老夫子再世，也未必能赶上高大人的十分之一。”
“嗯？你这人说什么？！”
听到这话，扶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孔老夫子，那是儒家的圣人，是前古未有的大贤者！
敢拿别人跟孔老夫子相提并论？
还超越孔老夫子？
别说是高要了，哪怕是说自己的父皇，扶苏也要站起来反驳两句！
“小苏，不得无礼！”
看着眼睛都瞪起来的扶苏，嬴政眉头一皱。
自己这个儿子啊！
什么都好，有脑子，也有智谋。
但唯独就有一点不好，认为儒家的仁爱之法才是治理天下的最好方法！
可扶苏没看清的是，人心那是何等的险恶。
若是没有严酷刑法做以警告和限制，人们真能每个都以仁爱互相对待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是，阿爹，但我实在是...那孔老夫子是一代圣人啊，这高要又何德何能与圣人相提并论？”
一脸不忿的扶苏坐下来还忍不住道。
“呵呵，这位小少爷。要是说写书什么的啊，那高大人应该比不上。”
“但要是说真给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做实事，让我们有饭吃，能养活家人。高大人绝对是千古第一圣人！”
说着话，摊主毫不忌讳的坐到了扶苏的对面，嬴政的左手边。
“小老儿我姓张名三，原本就是这长武县的一个普通农户。家里有三亩地。原本养活妻子，再加上儿子在军中有个职位，一家子过得也算自在。”
嬴政微微一笑：“嗯，大秦军士，能有官职的，俸禄最少也有五十石。老人家，你算是有福了啊。”
“是啊，但这福小老儿也没享多久。”
满头白发的张三苦笑了一声：
“后来啊，我儿子随着大军去南征百越，重伤不治战死沙场，只剩下了一个孙儿，这日子可就根本没法过了。只能靠我们老两口每天只吃一顿饭，省下粮食给孩子请个乳母。”
“嗯？老人家，这不对啊？”
听到这话，嬴政目光一凝：
“按照我大秦制度，军士战死沙场，功勋理应传给家人，你们又何须节衣缩食？”
“呵呵，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大秦法度如此规定，可下面的人未必这么执行啊。”
张三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子死后，我去了兵营想领下岁禄，可那兵营里的军士跟我说，今年的俸禄已经让别人都领完了，我家的要想领，那得等明年！”
儿子为国效力，战死沙场！
但该得到的抚恤和俸禄，却一点都没得到！
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寒心的了！
“是啊，我家哥哥也是死在了百越，明明收到亡讯我就赶去了兵营，但他们也跟我这么说的！”
也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站了起来：
“当时听到这话，我也寻思死的人太多了，钱可能不够，我也就出了军营，但你们猜怎么着？”
“过了几天，有个人过来雇我家的马车，去的就是那个军营！”
“那粮食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去的全都是那左庶长的家！”
“哎呀，你这就算不错了，还落得个明白。我去的时候，人家直接告诉我我爹是叛军，是投降的逆贼，差点没把我也抓去作徭役呢！”
“唉，我家两个远方表亲也是这样，不仅抚恤俸禄没有，家产还都被抄去充了公，逼得我那姑父只能跳河...”
“谁说不是啊，我们村原本有一百多口人，这一场百越，剩下不到二十口...”
原本只是张三在说。
但一提到俸禄和抚恤，茶棚里不少人都是连续站了起来诉苦。
这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落在嬴政耳朵里却如同针扎！
更是让他心中的怒火直冲天灵！
“几位，你们都是这长武县的人吗？”
紧握着拳头，嬴政看向起身的几人。
“是啊，我们都是长武周围的。”
“好，寡...老夫在咸阳城中有几个朋友，他们都在朝堂上能跟大官讲的上话。”
“这件事，老夫会替你们伸张正义的！”
气人！
实在是气死朕了！
朕省吃俭用，节衣缩食！
就连修建阿房宫的拨款也是一减再减，就为了能让秦国将士们的家人安心，所攒出来的粮食。
居然就让你们这些贪官给私吞了！
这视大秦法度何在，视朕威严何在！
内心咬牙，嬴政已经做好了准备，回去就将这一干人等全部车裂！
“若是如此，那就多谢了。”
一众人拱了拱手，但都没有多么激动。
这么些年了，他们也找过不少门路想要讨个公道。
但咸阳城的水
实在是太深了啊。
“各位放心，我阿爹真认识不少人，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交代的。”
扶苏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父亲如此发怒，连忙应声道。
不管是法治，还是仁治。
善款和死人钱，贪者都得死！
“呵呵，谢谢大人，不过小老儿我现在倒也不是很需要那笔钱了。有高大人帮忙，我们一家人现在不仅能吃饱两顿饭，甚至还给孩子上了私塾。”
张三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很是阳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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