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沪市作家协会

第四十四章沪市作家协会

魔都，巨鹿路。

这是一条静谧的长街。街道两旁种满绿叶苍翠的梧桐树，两边的建筑物多是弄堂小区和小资情调餐厅，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安静又温柔。

王主编和黄责编走在这条路上，左看看右瞧瞧，不禁点头赞叹，“魔都很多的地方，真的让人感觉很舒服。这一条街道尤为如此。”

黄责编也是点头，“这一条路真的很有南方的感觉，绿色的梧桐树的剪影仿佛让吹来的风都凉快了起来。”

“对啊，”王主编点头，“梧桐树，本来就不是热性的东西。在我国的古诗里，梧桐一直都是悲戚、阴寒的意象。比如‘缺月挂疏桐’，这里的桐就是梧桐。”

两人口中闲聊着，便来到了魔都作家协会的门口。

这赫然是一栋半旧不新的三层洋房，追溯历史能差不多追溯到一百年前。民国时期，有大商人在这魔都的租界区买下了这片地，然后将这宽阔的三层洋房给建造了出来。后来随着风雨变迁，这三层洋房就用作了沪市作家协会的地址。

这里后来诞生了《萌发》《乡野》这两个相当高端的杂志，整个龙国的文学圈子都以能在这两份杂志上发表小说为荣。对了，可以直接保送TOP2的新概念作文，也是这家作协创办的。

沪市作协的大门并不算宽敞，是很老式的那种铁栏门，推动的时候会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王主编和黄责编出示了证件之后，保安便将他们两人放行，让他们进去。

刚一进去，就能看到一条大红的横幅悬挂：

沪市作家协会热烈欢迎苏省作协同志前来交流探讨！

沪市是省级市，和苏省是平级的。再加上靠的很近关系密切，所以经常会进行开一些讨论会，交流一些先进经验之类的。

洋房外看起来半旧不新，风吹雨打留下痕迹，但是一走进来顿时就能觉得其奢华。装修整体是西式的，应有设施一应俱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作协内来来往往人很多，多半王主编认识。一路寒暄过后，王主编和黄责编走入到沪市作协主席办公室内。

“王主编？来，请坐请坐。”沪市作协主席见王主编进来，站起来热情地说道。

沪市作协主席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姓杨，个头高而瘦，焦黄的脸看起来像是一个农民，穿着的衬衫半旧不新，并且略脏，袖管发黑，毫无属于精英的那种锐利的味道，这更是让他看起来身上有一股乡土的气息。事实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原本就是农村出身，父母都是农民，靠着工农兵考试考上的专科，然后分配，然后又因上山下乡重返农村。

在乡村呆了四十年之久，才逐渐靠着投稿发文章调到了作协工作。乡村的泥土陪他走过了童年少年壮年乃至一部分老年，让他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乡土的情结。

他这一生勤勤恳恳，以近乎愚孝的方式送走了自己的双亲，对待家族里的其他人也尽量照顾——他不断借出去的钱导致他到六十岁还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奔波于家庭和单位之中。

不过，这也使得他的作品充满了乡土的纯正味道。《乡村的收获》，这部获得了国内文学最高奖项榕树奖的作品，就是他所写的。

“杨主席，好久不见了。”王主编含笑道。

“这位是？”沪市作协杨主席看向黄责编，脸上是质朴的笑。

“我叫黄天盛，是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责编，这一次跟我们主编过来的，也是想多认识一些前辈。”黄责编口中连忙自我介绍道，“您叫我小黄，或者黄责编就可以了。”

“黄责编，好，很精神的小伙子，王主编你也请坐，我给你们俩倒水。”

两人连忙推辞一下，沪市作协杨主席还是到饮水机倒水。饮水机“咕隆”“咕隆”几下，沪市作协杨主席便端着两杯茶水递给两人。

“王主编，我们真好久没见了，”沪市作协杨主席在两人面前坐下，含笑道：“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两年前吧？那时候我刚调到沪市来工作……”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便谈到了此次来这里的正题。

“我这一次来找你，除了老兄弟们见个面，还真的有一件正事，”王主编道，他从背包内将一沓子文稿取了出来，赫然便是《活着》，“这份文稿你看看。我已经看过了，我实话实说，不作半点虚假——这个稿子当时真的让我很震撼。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小说。”

“哦？”沪市作协杨主席接了过来，将老花眼镜向上抬，而后便细细地读了起来。

“不错不错，文笔上是很纯正的农村农民小说文笔，文风很正。”刚读了前面几页之后，沪市作协杨主席就点头夸赞道。

而后他继续向后翻阅，读着读着，他原本放松的神态，渐渐变得紧绷，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本来这种时候，他杨主席是应该点评几句，并且和王主编交流几句的，好让这办公室内的气氛不要冷场。

之前有朋友委托他看稿子的时候，他杨主席都是这么做的。一边看稿子，一边和朋友交流一下对稿子的意见，这样一方面能把稿子看了，另一方面也不会冷落了朋友。

但是他看的太专注了。一时间也就顾不得这个了。

如此看了大半个小时，一气将故事给读完，将最后一页翻完的时候，沪市作协杨主席这才口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书。很好。”

沪市作协杨主席口中，说出了这么四个字。

“这本书是很不错的。”王主编听了，心中不禁暗喜，想着这下林先生所托当不会辜负了，这杨主席就是主管沪市图书奖的评选的，既然《活着》能得到他的喜欢，那想必获得一个不错的奖项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面上王主编仍然不动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沪市作协杨主席接下来，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手微微点着桌面，看着不断出风的立式空调，出神了一会儿。

“嗯——”

他沉吟。

如此就持续了一两分钟。

“怎么样啊杨主席？”王主编忍不住问。

沪市作协杨主席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回来一般，看着王主编，脸上微微一笑，那是自嘲的微笑。

“说一句我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本书，比我的《乡村的收获》，要好得多了。无论是文笔还是结构还是人物还是小说的质感。”

“《乡村的收获》是我的得意之作。但是一看到这本《活着》，我才发现，我之前的骄傲啊得意啊荣誉啊，都是一场笑话，一场空无。我还差得远呢！”

说完，沪市作协杨主席，口中长长一叹，满脸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