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纸的成本？
朱允熥看向汪直。
他记得，按照压制配方来，新钞纸的成本不会增加多少。
汪直拱手，恭敬地道：“陛下，臣负责制造新钞纸。”
“与旧的钞纸相比，生产中除了添加一些染料和辅材，并没有增加什么成本。”
“成本能够控制？”
朱元璋闻言，大喜道：“那就好！”
他转头看向朱允熥，问道：“孙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用这种新钞纸印制大明宝钞，然后将市面上的旧钞全部换掉？”
这是最常规的做法。
新钞纸的防伪造能力很强；而且特殊的彩色纹路和内部水印，极具辨识度，普通百姓也能分辨出真假。
有了这种钞纸，自然要重新印钞，取代以往的桑皮纸宝钞。
朱允熥闻言，却是摇头，笑道：“旧钞很容易被民间私印和伪造，流通在民间的旧钞肯定要全部换掉。”
“但用新钞纸重新印制大明宝钞，孙儿却不赞同。”
朱元璋见状皱眉：“怎么，孙儿有更好的想法？”
朱允熥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皇爷爷，既然有了全新的钞纸，而且这次是要彻底整改大明宝钞，那么我们为何不直接发行新钞呢？”
“发行新钞？”
“对！”朱允熥点头道：“大明宝钞原本使用的钞纸、形制、面值等，都有不够完善之处。正好趁着发行新钞的机会，全部改进！”
大明宝钞是朱元璋为了解决明初铜钱匮乏以及朝廷财政危机，参照宋元纸钞，而推出的纸钞。
其用纸、形制大小和面值设计等，虽然经过朝廷众官员的讨论和考量，相对合理。
但对于有后世眼光的朱允熥来说，依然不够完善。
“大明宝钞的面值有‘一贯’、‘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两百文’和‘一百文’六种，依据面值不同，宝钞的尺寸也不同。”
朱允熥继续道：“就像皇爷爷手中的‘一贯钱’，钞纸长逾一尺，宽也有大半尺，是六种宝钞中最大的钞纸。”
“就算是尺寸最小的‘一百文’宝钞，其钞纸也有一本书那么大。”
“这里就有两个问题！”
朱允熥神色郑重道：“第一，钞纸太大，不适合携带。”
想一想，如果要带几十、上百贯宝钞去做生意，相当于要带上一百张尺余长的桑皮纸。
基本上衣服口袋或袖口里是放不下，只能放在包袱里，还堆得鼓囊囊的那种。
不便携带。
“第二，一贯宝钞，就要用掉一张尺余长的钞纸，对于钞纸的成本也是一个负担。更确切地说，就是浪费！”
制造一张钞纸的成本是低，但架不住量多啊！
“如果把宝钞的形制缩小，一张尺余长的钞纸可以印制三张，乃至十张宝钞，那么就能数倍减少钞纸的消耗。”
从朱允熥说要发行新钞后，朱元璋一直静静听着。
越听，越觉得孙儿说的有道理！
大明宝钞的尺寸确实太大了！
一张“一贯钱”的宝钞银票，有一尺多长，纸宽也超过了大半尺（长33.8cm，宽22cm，世界最早面积最大的纸钞）。
以前，之所以把宝钞做的这么大，是为了在宝钞正反面写上发行方，及“伪造者斩”的律令条文；还有在纸张上绘制繁复的龙纹和海水图案，以增加防伪能力。
现在新的钞纸被发明出来，根本不需要勾画说明龙纹、水纹，自带的彩色纹路便无人可模仿；表明面值的数字也能压制在钞纸内。
既防伪造，又容易辨识，那么只需要很小的一块，便能印钞了。
携带也更方便。
何必像宋元那般，做成很大张的那种银票？
没想到，允熥孙儿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让他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以前真是忽视这个嫡孙了。
朱元璋感慨想着，看向朱允熥，颇有兴趣地问道：“孙儿，你给咱具体说说，新钞你准备做成什么样，起个什么名儿？”
朱允熥笑道：“具体做成什么样，等样式出来，再呈给皇爷爷看吧。”
“钞纸尺寸的话，孙儿觉得，最大面值的新钞，不能超过成人一只手掌大。面值方面，也要精简，只保留‘一百文’、‘二百文’、‘三百文’和‘一贯’四种面值。”
有这四种面值，再搭配铜钱，就够用了。
“至于新钞的命名，还是简单直白好，就叫‘大明纸钞’吧。”
“大明纸钞？”
朱元璋咂摸着这个名字，感觉有点不大气。
不过宝钞的事，都交给朱允熥来操办了，他也没有在这种细节上较真。
再说，较真也没用。
万一小子不听话，反过来怼他一句，白白受气。
“行吧，就叫‘纸钞’。等你纸钞印出来，就得赶紧把民间的旧钞都换掉。”
想到民间海量的旧钞，朱元璋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民间的旧钞可不少啊。朝廷这些年发行了不少旧钞，但民间私印和伪造的，只怕更多！”
“孙儿，咱看不如直接来把狠的，朝廷直接发行新钞，新钞不换旧钞。民间那些旧钞，在年底前全部作废。”
朱元璋这是觉得，拿朝廷发行的新钞，去换民间已经泛滥、不知真假的旧钞，实在有点亏。
索性不换了。
以朝廷的力量，强制规定，旧钞在年底作废。
以后大明，只流通新钞，也就是“大明纸钞”。
朱允熥闻言，险些忍不住又要怼朱元璋。
不过念及最近个把月，和老朱的关系渐渐缓和，好感度刷了不少，还是不开怼的好。
“皇爷爷，此事万万不可。”
朱允熥直接拒绝：“强制废除民间所有旧钞，等于是朝廷公然攫取民间财富，很有可能引起大乱，从官绅到百姓、商贾，都会站出来反对。”
“另外，此举对朝廷的公信力，以及新钞的信用，都会是不小的打击！”
虽得一利，却有百害。
朱元璋默然片刻，沉声道：“这么说，只能用新钞将民间的旧钞都兑换掉？哪怕民间流通的旧钞，有一大半都是私印和伪造的？”
朱允熥点头：“正是！必须用新钞兑换旧钞，这相当于宝钞的更新换代。”
“唉！”朱元璋重重叹息一声，“白白要吃一个闷亏！可惜没有早些得到这种钞纸，不然哪容得那些造假钞的猖狂得利？”
“这次，新钞兑旧钞，又要便宜那些不法之人！”
那些私印和伪造大明宝钞的，这些年借助伪钞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现在新钞还不得不兑给他们，以收回所有旧钞。
那些造假钞的，倒是借着朝廷发行新钞的政策，把手中的假钞全都变成真钞了。
想到这点，朱元璋就来气，心还疼。
朱允熥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老朱心中在想什么。
笑道：“请皇爷爷放心，孙儿绝不会白白将新钞兑给那些私印和伪造宝钞的势力。”
“孙儿已有良计，正好可以借发行新钞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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