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月过去，王叔们还在京师？”
朱允熥笑着看向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王叔们是想抗旨不遵吗？”
这……
朱樉和朱棣尽皆滞住，无法应对。
月前，父皇让朱允熥监国后，曾在华盖殿召见他们十几个藩王。
当时是让朱允熥传的旨，责令他们十日内离京回藩。
但京师朝局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朱允炆太孙之位临时被撤，朱允熥封吴王监国，父皇退居幕后……
这显然在酝酿一个大的风暴。
同时潜藏巨大的机遇。
这种时候，朱樉、朱棡、朱棣等有希望争一争皇位的藩王，哪里甘愿离京回藩？
再说，这件事哪有“抗旨不遵”那么严重。
这一月来，他们这些藩王日日上朝，也不见朱允熥说什么。
怎么今天讨论税制改革的事，就揪出“藩王奉旨离京”这件事了？
分明是借机打击异己！
老十二湘王朱柏，和四哥朱棣关系一向很好。
好得像一个妈生的。
见四哥在朱允熥面前吃瘪，朱柏忍不住跳出来，怒声道：“朱允熥，我等是你的王叔，你怎么说话如此不敬？”
“王叔？”
朱允熥闻言冷笑道：“十二王叔，你要记得，本王先是吴王，奉旨监国！然后才是诸位王叔的侄儿。”
家事、国事，自然国事为重！
先有君臣，再有父兄子侄。
朱允熥既然监国，对于诸王和文武百官来说，与“君王”无异。
“本王监国，质问王叔们为何违旨留京，乃是分内之事，何来不敬？”
“倒是十二王叔，直呼本王之名，莫非忘了陛下口谕吗？”
当初，朱允熥在华盖殿召见诸藩王，假借朱元璋口谕，敲打诸王不得称呼他“侄儿”，要以“吴王”相称。
免得诸王利用辈分，模糊君臣界限。
朱柏被朱允熥一顿夹枪带棒，训斥的脸色发白。
他蓦地想到，当日父皇口谕中，还有令他“回藩地后禁足三月，发俸半年”的惩罚。
这一刻，朱柏只希望朱允熥忘了此事，千万不要提起。
朱棣见十二弟在朱允熥面前招架不住，赶紧出来圆场：“吴王，陛下口谕，我等皆不敢忘。”
“湘王只是一时气盛，昏了头，还请吴王恕罪！待今日散朝，我等做儿子的辞别父皇，便离京回藩。”
朱棣心思相当城府。
虽然是放低姿态替湘王朱柏求情，并且表态立刻回藩地，但还是凭直觉，要求在离京前集体见父皇一面。
他当然不可能怀疑到，朱允熥囚禁了朱元璋。
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什么事都由朱允熥转达父皇。
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必须和父皇保持直接接触。
朱允熥不动声色，淡声道：“既然燕王求情，那湘王无礼之事，本王便揭过去。”
“诸位王叔违旨留京，本王这次也为你们担着，三日内各回藩地，勿让本王难做。”
“几位王叔，退下吧。”
秦王朱樉、燕王朱棣和湘王朱柏只得退入班列。
关于税制改革一事，他们却是不能再出言反对了。
否则朱允熥会继续追究他们“违旨留京”一事。
这就是一次交换。
刘三吾见秦王、燕王都站出来反对新法，心中还在欢喜，谁料朱允熥转眼间就摆平了诸王。
老头气不过，大声道：“吴王殿下，咱们现在讨论的是税制改革一事，还请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尽快给个明确答复。”
“陛下那边，若是殿下能及时解释新法弊端，想来陛下不会怪罪，会收回旨意的。”
户部尚书赵勉赶紧站出来，附和自家岳丈：“殿下，治大国如烹小虾，不可不慎，不可不稳！两税制实行二十五年来，并无重大问题，贸然改革，徒生动荡，微臣以为不妥……”
“你说不妥就不妥吗，你算老几？”
一个极为放肆的声音响起。
却是凉国公蓝玉，看朱允熥被一众文臣反对，心中不痛快，站出来骂人。
“赵小儿，你说两税制没有问题，那凤阳贪腐是怎么来的？”
蓝玉是武将，其实分不清两税制和“一条鞭法”的优劣，但他坚定地支持朱允熥，蛮横说道：“陛下都下旨要改革税制，你等文臣还在这叽歪什么？”
赵勉被蓝玉骂的不敢还口。
刘三吾的胡子却是要气歪了，嘶声叫道：“你一个粗鄙武夫懂什么……”
朱允熥见朝堂要成菜市场，出声喝道：“好了，殿前争吵，成何体统？”
蓝玉见甥外孙发话，当即不再多言，只冷笑瞪了刘三吾一眼。
刘三吾一口气顺不上来，差点背过气。
“刘学士！”
朱允熥看着他，丝毫没有关心老头身体的意思，淡声道：“你要本王给一个明确答复。”
“那么，本王现在便给你、以及满朝臣工一个答复！”
顿了一下，朱允熥特意起身，冷眸俯瞰殿下群臣：“大明税赋必须改革！一条鞭法先在凤阳府试行，成则在今年推广全国。”
“这是圣旨定下的！”
“君无戏言，岂容更改？本王今日在朝会上说税赋改革的事，是知会你等执行，而不是和你等商量的！”
这番话说完，朝中百官俱都安静下来。
再无反对声音。
朱允熥知道，这样强行压制反对意见，在具体推行“一条鞭法”时，必然会阻碍重重。
不过他无所谓。
有推行“一条鞭法”的老手张居正在，还有锦衣卫为他效命，不怕一条鞭法推行不成功！
“就这样吧，散朝。”
朱允熥施威完毕，拂袖就欲离去。
但将要走下御阶时，他又轻笑一声，转身点名道：“吏部尚书詹徽，户部尚书赵勉。”
詹徽、赵勉等文武百官闻言静立，听候吴王训斥。
“你们都说，治国要以‘稳’为重。”
“本王在此要特意告诉你们，其他有此想法的臣工也都听好，”朱允熥神情变得坚毅，“税制改革只是一个开始，今后朝廷会有更多的变革！”
“本王监国一日，这大明的天下，便注定要折腾，要求变求新！”
“‘稳’不了！”
撂下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朱允熥离开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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