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留下十万大军驻守郢都，率领剩下的五十万大军朝韓国进军。
韓国新郑。
韩非坐在马车上，面色憔悴。
卫庄坐在旁边，身形笔直，不发一言。
马车内气氛严肃又冷清。
韩非叹了口气，道：
“那武器真的如此可怕吗？”
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卫庄也不嫌他烦，微微点头：
“瞬间破城墙，所有守军顷刻湮灭。”
韩非缓缓道：
“真是可恶啊。”
“都准备好攻秦了。”
“结果他们真的还有后手。”
说完，他看向卫庄，沉声道：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你不是个会恐惧的人。”
“哪怕面临死亡，你也不会如此。”
“但秦国的新武器，却让你恐惧了。”
卫庄沉默。
韩非叹息，缓缓摇头：
“看来我们只有认命的份儿了。”
“真是不甘心呐。”
“秦国怎么会有那种武器？”
“那样的武器，到底从何而来？”
“他们一定有秘密。”
韩非自言自语，眼神有些恍惚。
卫庄不忍看他这样，低声劝道：
“韩非，秦国……不可敌。”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收拢韓国军队，不能让秦国知道我们原先的打算。”
“否则我们都会死。”
韩非露出痛苦之色。
拜师荀子，却没有继承恩师的儒学思想，而是走上了法家道路。
他把自己毕生的所学所想都凝聚在了法家思想里。
他甚至提炼出了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理论。
就指望着有朝一日，以韓国为跳板，将六国收入囊中。
他有才华，有野心。
也在一步步践行着自己的计划。
可现在……
楚国败得如此之快，连一天都没能撑下来。
城墙更是被一击破碎。
连矗立了百年之久的郢都，在秦军面前都如此脆弱，甚至是不堪一击。
那么，比楚国还要弱太多的韓国，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智慧都没用了。
随之而来的消息是，嬴政册封他那个儿子为三军大元帅。
威望无限。
这意味着，甭管真心还是假意。
至少嬴政和他那个儿子之间的信任基础，是十分牢固的。
没办法挑拨。
和上代秦国君主一样。
他们一代又一代，都在培养更优秀的后代，不断带领秦国攀登上新的高峰。
要知道，嬴千夜他也姓赢啊。
是有坐王位资格的。
嬴政就不怕那个儿子直接把他推翻了，自己做国君？
秦国的国君，似乎从来不怕子孙后代造反似的。
而秦国的王孙，似乎也不担心国君会卸磨杀驴似的。
怎么……
怎么就能这样？
怎么就能这样了之后，还能再这样！
这个时代为什么要诞生嬴政那样的人。
一个嬴政还不够，还有一个嬴千夜。
韩非心累得不行。
此刻，他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
韩非靠在车上，眼神都失去了神采。
秦国统一大势已成。
他挡不住了。
再耍手段，被嬴政父子知道，只会给韓国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马车内又陷入寂静。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马车停下。
韩非两人走出马车，来到一家客栈。
客栈里已经有人等着他们。
那是个高大的汉子，面容刚毅，一看就是军中将领。
“见过韩公子。”高大汉子拱手行礼。
韩非微微点头，道：
“郑将军，请坐！”
三人坐下。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郑将军没说话，他在等韩非先开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韩非这才缓缓道：
“郑将军，计划有变。”
“大军不再攻秦，原定所有计划取消。”
郑将军面色不变，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韩非沉吟几秒，接着道：
“另外，你今晚回去之后，就把军队解散吧，一个都不能留。”
“你自己……也多保重。”
韩非语气沉重。
郑将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真没有任何机会了？”
韩非摇了摇头，道：
“没有了。”
顿了顿，韩非接着道：
“郢都不到半日，就被秦军破城。”
“他们有很神秘强大的武器。”
“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我不想让你们去送死。”
“那没有任何意义，徒增无辜而已。”
郑将军沉默。
良久，他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
“回去之后，我会立刻解散军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嗯。”韩非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末将就先告辞，不打扰公子了。”
郑将军起身离开。
韩非没有留他。
很快地，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卫庄两人。
等郑将军走后，卫庄突然问道：
“你怎么改变计划了？”
“不反戈赵军吗？”
韩非摇头：
“没有意义了。”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嬴千夜此番带六十万大军出咸阳，不是为了打仗。”
“他是直接去接收各国都城的。”
“第一战会选择楚国，也是为了再度给我们一次震慑，让我们不要阳奉阴违。”
“他派人散布消息，让六国贵族去观战，想必也是为了震慑六国贵族。”
“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赵国，都是嬴千夜震慑的对象，反戈不反戈的，也就没有了意义。”
听完韩非的话，卫庄沉默不语。
气氛安静了片刻，卫庄突然问道：
“韓国投降之后，你打算何去何从？”
韩非笑了一下，看向窗外的夜景：
“不知道。”
“这天下之大，只怕难有我容身之地。”
“嬴政不会放任我们这些人到处乱跑。”
“可能会把我们都带进咸阳，然后派人监视吧。”
韩非甚至都想到以后的结局了。
卫庄沉默片刻，又道：
“我师哥那里……”
“别去找他。”韩非打断卫庄的话，沉声道：
“他选择嬴政，就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了。”
“你们或许有同门之谊。”
“但如果涉及到政治，你师哥也没有选择。”
“他有自己的立场。”
卫庄再度陷入沉默。
这世上，他只服两个人。
一个是韩非，另一个就是师哥。
如果韩非真的有危险，求助师哥就是他唯一能选择的方式。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等待天明。
秦军就要来了。
韩非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好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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